由於一場意外的事故,我從腳手架上摔下來,下肢永遠癱瘓了,我隻好整天生活在我們這棟樓房的二樓上。
高高的腳手架從此成了童話中的幻影,母親的笑臉後麵隱藏著無限的憂傷,女朋友在信封裏裝來一個二指寬的紙條,宣告:“讓我們永遠做個好朋友吧!”
我的心靈在悄悄地呼喚著死……
我們家樓房的南麵是一條小路,小路那麵是一排普通的平房。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常常自覺不自覺地坐著輪椅來到陽台上,毫無意識地隨便觀望那排平房和平房後麵的原野。
記不得是哪一天,我忽然發現對麵一間平房裏,有一個70來歲的老太婆在擦拭窗戶上的玻璃。
她擦得那樣認真,那樣仔細。
在那一排平房裏,她們家那個窗戶上的玻璃格外明亮。
第二天,我以一種不可名狀的心理,又來到陽台上。果然,她又在那裏擦玻璃。同樣是那麼認真,那麼仔細。
以後,她每天大約從9點鍾開始,擦到10點鍾,天天如此。
真是鬼差神使,我以後也每天從9點鍾開始,推著輪椅,來到陽台上,看她一下一下地擦玻璃。我們都很準時,像約好的一樣。我們似乎都在默默地堅持著。每當我看到那個明亮的玻璃窗戶,心裏就感到非常舒服,好像有一縷溫暖的陽光從那個窗戶上一直照到我的心裏。真怪!
記不清從哪一天開始,我練起了啞鈴。當那位老太婆開始擦第一下玻璃的時候,我也開始舉第一下啞鈴。同樣記不清從哪一天開始,我忘記了自卑,忘記了煩惱,隻是等待著那個擦玻璃的陌生的老太婆的出現。
從此,每當我舉起啞鈴,也舉起了我的信心,舉起了我生命中的太陽,身體也漸漸地壯實起來。
這天早上9點鍾,我又準時來到陽台上,望著小路那麵的窗子,準備開始我們的“第一下”。可是,她沒有出現,當然也沒有擦玻璃。奇怪,幾十天了,她很少間斷過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久久地等待著,觀望著……我的眼睛裏悄悄地湧出了淚花。這天,我也沒有練啞鈴。
母親看見我的神情,吃了一驚:“小明,你怎麼啦?”
我沒有說話。
“你到底怎麼啦?不舒服?”
我喃喃道:“她今天沒有擦玻璃。”
母親驚異:“你說些什麼呀?什麼擦玻璃不擦玻璃的?”
我用乞求的目光望著母親:“你幫我下樓吧,我要到平房那邊去看看!”
“那兒有啥看的!”
在母親和鄰居的幫助下,我推著輪椅下了樓,來到那排平房前。我的擔心成了現實:她昨天擦完玻璃下椅子的時候摔了一跤,晚上就去世了……
我真後悔!我為什麼沒有早點見上她一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