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6.“原生態”的思想家?(1 / 1)

既然“認識”厚黑教主那麼久,看到了“新傳”自然忍不住要說兩句。過去讀“厚黑學”“厚黑叢話”乃至“心理與力學”都是從“文學角度”,把這些一律看成“怪體”雜文川人想象豐富,總愛建立一種正常之外的體式。連調味還要在五味之外,調一“怪味”),與章克標《文壇登龍術》同科。說它正言若反也好,說它有激而言也好,總之,都是認為這些文章本質與魯迅雜文一樣都是批判社會現實的。沒有認真分析李宗吾的言論的思想內涵,當然也就不會考察這些思想產生的社會氛圍和學術背景了。陳遠這本“新傳”與張默生舊“傳”的不同之處在於認真考察和分析自清末至民國間中國思想界變遷及李宗吾在這個變遷中的地位。還原了李宗吾一個思想家的麵貌,評介李宗吾思想價值及與當時思潮的關係,這些是我沒想到的。雖然對此書的結論我不見得都讚同,但確實有不少足以使我頓開茅塞的地方。

李宗吾是位特立獨行的思想家,用陳遠的話說他是個“思想獨立的人不宗聖人宗自己。”用現在文化界流行的一個詞說:他是“原生態”的,受外來影響不大〔純粹的原生態已經不存在了十九世紀末葉,歐風美雨,撲麵而來。有激於現實而思改造現實的人們,無不負笈海外,以求救國救民之道。先是去日本,然後是美國、歐洲,最後是蘇俄。從辛亥前後到“五四”,中國思想界有如萬花筒,五彩奪目,但都有外來背景。而李宗吾則不然,雖然他口中也有點新名詞,什麼“庚弟愛因斯坦”(李與愛同庚廣“唯物史觀”等純係遊戲之筆,不必認真。他無論思考和寫法都顯得很“土”,純係中國氣派。他自雲,其著作拉雜極了,“仿佛是一個大山,滿山的昆蟲鳥獸、草木土石等,是極不規則的,惟其不規則,才是天然狀態”,也就是原生狀態。他隻是把“胸中的見解,好好歹歹和盤托出,使山的全體表現,有誌期道者,加以整理,不足者補充之,冗蕪者刪削之,錯誤者改正之,開辟成公園也好,在山上采取木石,另建一個房子也好”。總之,他給讀者的似乎是渾金璞玉,做成什麼,全憑讀者自己。李宗吾自己也意識到自己的“原生態”特點,因此有人勸他從俗改為“歐化”的“新式筆法”時,他堅決反對,說:“孔子手著的《春秋》,旁人可改一字嗎?”

李宗吾生長在四川,一生未出夔門,老死於是鄉,學曆不高(上過半新不舊的四川高等學堂),其見聞受到一定的局限。宗吾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不在“西學”背景上與他人爭一日之長。他守定思想的本土資源,關注現實生活,獨立思考(自稱是從自己的頭腦中拿出來的),並用川人特有的幽默口吻出之,於是,我們看到一位幾十年後,國人仍對他充滿興趣的“厚黑教主李宗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