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羽一路疾行,片刻不得停頓,下山後帶著季舒玄翻身上馬,一口氣跑了二十裏,之後棄馬又入密林,穿行了小半個時辰,終於在一處隱秘的石洞暫時休憩。
歸羽放開被點了穴的季舒玄,啞聲道:“這一路對不住,我要走了。”
季舒玄麵無表情的看著他。
歸羽頓了頓:“你之後還要回魔教?”
季舒玄扯了扯嘴角。
歸羽:“你若願意,我能將你送回周家。”
季舒玄緩緩搖頭。
歸羽麵上浮現出自嘲的神情,短促的輕笑一聲,站起來拍了拍衣角:“算了,是我多管閑事。周公子,你……保重。”
這句話的氣息猶如明滅的殘燭,他額頭不停冒出細碎的汗珠,顯然不大好。
接著他轉身匆忙向石洞外走去,卻在四五步之後,雙腿一軟,踉蹌的跪在地上。
毒癮竟在此刻發作了。
萬蟻噬骨,渾身抽搐,冷汗模糊了視線,歸羽咬牙咽下湧上喉間的□□,隱隱約約中看到一人影朝著他疾步步走來。
歸羽牙關緊咬,想往後退,奈何渾身上下沒有一處聽使喚,嘶聲道:“離我……遠一些,我會傷你……”
季舒玄恍若未聞,反而加快前幾步,在歸羽麵前蹲下。
他忽然笑了笑。
歸羽腦中一瞬間茫然,接著便感到胸口一涼。
他緩緩低下頭。
一把布滿暗青色花紋的匕首,筆直的插在口。
歸羽抽了一口氣,空氣卻無論如何湧不進肺部,他頓時一陣劇烈的咳嗽,大口的鮮血從口中湧出,滴滴答答打濕衣襟。
他覺得渾身的力氣連帶著靈魂仿佛都順著那把匕首流入對方手心,那種詭異的,撕裂靈魂的痛楚讓他立刻暈了過去。
季舒玄靜靜的蹲著,許久之後將匕首拔出。
他凝視著躺在地上呼吸輕的幾乎察覺不到的歸羽,微微笑了起來,慢條斯理的擦幹匕首上的血液。
下一刻,他臉上的笑容忽然收起,緩緩轉身。
蒼鶴負手站在洞口,陽光從背後照射入石洞,他的身形猶如亙古不變的剪影,一動不動。
他不知在那看了多久。
季舒玄凝視著蒼鶴,又微微的笑了起來,映襯著他臉頰濺上的點點血珠,竟顯示出既單純稚嫩又殘酷扭曲的奇異美感。
他微微張嘴,比了一個唇形。
阿鶴。
蒼鶴大步向前與季舒玄擦身而過,伸手點了幾個歸羽胸口的穴道止血,而後捏開他的嘴巴,往裏麵塞了一顆丹藥。
季舒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冷眼看著憑空冒出的兩個影衛抬起昏迷不醒的歸羽,消失在原地。
阿鶴。
季舒玄無聲的啟唇,伸出雙臂想要擁抱蒼鶴。
蒼鶴抓住季舒玄的手臂,麵色平靜:“為什麼要殺歸羽。”
季舒玄笑的天真又可愛【因為他該死。】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人是該死的。”
【他要和我搶阿鶴,所以他該死。】
季舒玄默念出這句話的時候神情異常平靜,帶著一種對一切漠不關心的冷淡與蔑視。
【而且他挾持我啊,阿鶴。聖教的布防實在是太不像話了,好端端的,他怎麼就忽然恢複了呢?】
見蒼鶴不再一如既往的擁抱他,季舒玄自動環住蒼鶴,將下巴墊在對方肩上。
蒼鶴垂下眼瞼,沉默片刻:“這不是你故意的嗎?”
季舒玄身體微微一震,緩緩抬頭看向蒼鶴。
蒼鶴輕歎一聲。
“你為什麼會以為我不知道呢?在你刺傷周蒼鷺之後,我就知道你會怎麼做了。”
季舒玄一言不發。
蒼鶴輕聲道:“周蒼鷺,歸羽,下一個,是不是就是我了呢?”
季舒玄猛地抬頭,眼中流露出受傷的神色,他搖著頭將手環向蒼鶴身後,一點暗芒從他指間露出。下一刻,他的手腕被蒼鶴猛然反手抓住,狠狠一捏,一根反射著暗綠色光芒的細針落在地上。
一片死寂。
季舒玄呆呆的看著蒼鶴,麵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他焦慮的想要說什麼,無奈嗓子已毀,隻能發出嘶啞破碎的雜音,麵上時而茫然時而掙紮,扭曲成可怕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