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2 / 2)

“狼四,三年前五月初七,林州城外去娘娘廟的小道上,有個十五六歲的姑娘帶了大筆銀子去還願,被人半道劫殺,中了三星連□□,是不是你幹的?”季晏起身緩緩走到他麵前,“她穿了一件豆青色的騎裝,頭上戴著天青色的紗帽,騎得是一匹白馬。不要急,慢慢想,我有的是時間。”冰冷的護甲像切豆腐一樣沒入中年人的胸口,鮮血瞬間順著血槽噴湧而出。

狼四悶哼一聲,添了添幹裂的嘴皮,臉上笑意更盛:“老子出道多年,殺的人不知多少,早忘得一幹二淨,要不是那小妞太烈,老子也早忘在腦後。怎麼,那小妞是你妹子?不不對,鎮南侯那老匹夫隻有一個大女兒,聽說也是個大美人……嘿嘿,難不成那小妞是你暖|床丫環?唷,豔福不淺,那小妞標致得很,老子隻看了一眼,魂都給勾走了。”

季晏平靜的把手指抽出來,五指微曲,猛地刺下。隻聽得嗤啦一聲,狼四額上青筋暴起,牙齒咯吱作響,顯然劇烈地疼痛已經讓他咬碎了牙齒。

“她是個好姑娘,不該死在你這種敗類手上。”季晏死死盯著狼四混濁的眼睛,緩緩道,“三年前你從我手上逃走了,就不該再招惹上我。”

“老子怕死就不會幹這個行當!”

“大丈夫不畏生死?”季晏伸手拍拍他的臉,護甲上的血漸入了他的眼睛,忽然手上一緊,便把他下巴卸了下來,嗤笑道:“我怎麼會成全你呢,放心吧,我不會讓你死的,你可得好好活著。”

京郊季氏陵園,腰帶彎刀,騎著高頭大馬的親衛警惕的看著四方。

季晏蹲在一座毫不起眼的新墳前,伸手捧了一抷黃土,灑在墳頭。

“本來也想一把火燒成灰,灑在青山綠水裏,無牽無掛的來,幹幹淨淨的去,省得躺在棺材裏被蟲子咬得麵目全非。”季晏自言自語道,“後來你少爺又想了想,畢竟你不是莞桐那丫頭,想來還是信奉入土為安,這地方風水好,園子裏也有左鄰右舍,你到了下麵就別學飛蓬那悶葫蘆了,想怎麼頑皮胡鬧都盡由著性子。你少爺給你燒了一屋子銀元寶,想怎麼花就怎麼花,不夠就來找你少爺。你是知道的,你家少爺別的不說就錢多,錢是個好東西,俗話不是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嘛,你可勁兒花。閻王殿那兒你少爺已經燒了封信去,上上下下有名有姓的都統統塞了銀子,全都打點好了。活著的時候少爺沒照顧好你,希望你死後可以過得好一點。”

馬車車轅上跳下來一個一身黑衣的青年,他嚼著一根狗尾巴草,黑漆漆的帽子掛在腦袋邊上,要掉不掉的樣子。“人都要死的,早死早超生。”

季晏怒道:“不會做知心姐姐就閉上嘴,當你的悶葫蘆去,沒指望你能學得商陸半分能說會道的本事,你個豬腦子也別倒著長!”

飛蓬剛一張嘴就被罵了個狗血淋頭,隻好撓撓頭,但帽子又掉了下來,這時突起一陣大風,卷起帽子飛上半空,就像頑皮的孩子和大人鬧起了捉迷藏。飛蓬食指一彈,從衣袖裏飛射而出一點星光,那點星光瞬間纏上空中的車夫帽,飛蓬手一扯,車夫帽便翩然而下,不偏不然的落在他頭上。

季晏看著飛蓬頭上的車夫帽,心底微微一酸,道:“小丸子,你飛蓬哥來看你了,高不高興?”

微風輕輕吹拂著季晏眼睫,那麼小心翼翼,天真無邪,就像童年時代,那個總是頑皮的孩子躡手躡腳地湊到自家少爺床前,睜大了眼睛伸手一根一根數著沉睡中的少爺的睫毛。

飛蓬摸了摸頭上的帽子,悶頭悶腦的走到墳前,伸手拍了拍墳前的墓碑,仿佛在說:“嘿,兄弟,好久不見,過得還好吧。”

微風吹起墳頭新落的樹葉,滴溜溜旋轉著飄到飛蓬眼前,緊接著頑皮的貼到他臉上。

飛蓬打了個噴嚏,伸手把蓋在臉上的葉子摘下塞進懷裏,咕噥了兩句,取下帽子,左右看了看,把帽子蓋在墓碑上,臉上露出個滿意的笑容。

季晏上了馬車,前後圍著親衛,他掀開車簾,回頭望著百花盛開中的陵園,矮矮胖胖的小肉團坐在草地上,頭上戴著頂大的幾乎蓋住眼睛的黑帽子,正揮手向他說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