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李朝文的一張臉比苦瓜還苦,方繼藩依舊不以為然。
他在心裏無聲地道:傻瓜,這本來就是我的安排啊。
麵上卻是不露聲色道:“你和他乃是師兄弟,都是師兄的弟子,是平輩,憑什麼他可以主持龍泉觀,你卻連一個齋堂都執掌不得?你害怕什麼?放心,現在有師叔給你撐腰呢,你放心大膽的執掌齋堂就是,多拉攏一些師兄弟,那張朝先還敢動你分毫嗎?”
李朝文卻是打了個冷戰,似乎還沉浸在張朝先這十幾年來在觀中獨斷專行的恐怖手腕之下。
方繼藩給他提了一個大膽的建議,他心裏真真的感到害怕,可同時,他發現自己已經無路可走。
不對著幹,還能怎麼辦呢?大師兄曆來是絕不容許觀中有師兄弟忤逆自己的,這一次,方繼藩卻讓自己取代了他的親信弟子,在大師兄眼裏,自己已經算是方繼藩這邊的人了。
而師叔今日和大師兄之間的齷蹉,誰看不清?
這個從而降的師叔,既把自己推進了火坑,卻又成了自己最後的救命稻草。
他踟躇著,既是惶恐,又有些不知所措。
方繼藩繼續誘導道:“憑什麼他能吃香喝辣,你卻是過著苦哈哈的日子?你放心便是,好好的執掌你的齋堂,誰敢欺你,師叔給你做主了。”
那吃香喝辣似乎一下子勾起了李朝先的某種'yuang ',而苦哈哈三字,似乎也使李朝先有些不甘心。
當然,常年在大師兄的獨斷專行之下,李朝文在從前,便是有一百個膽,都不敢有什麼大膽想法的。
可現在……刀已經架在脖子上了啊,他能怎麼辦?
李朝文深深地看了方繼藩一眼,看來眼下唯一能憑仗的,也隻有這個師叔了,隻是……
這半路殺出來的師叔,底細未知,靠譜嗎?
靠不靠譜,這條賊船,似乎也非上不可,李朝文隻得朝方繼藩道:“道明白了,師叔,往後還請多多照拂。”
方繼藩笑起來:“這才像話,師叔就喜歡有誌氣的人,回山上去吧,過幾日,師叔來看你。”
李朝文下意識的道:“您……您可一定要來啊。”
“……”
其實方繼藩很能理解李朝文的心情,現在讓李朝文重新上山,對他而言,就像是上刑場,現在隻有依靠著他,李朝文才稍稍有那麼丁點兒安全感,所以……李朝文是巴不得他永遠都住在山上。
依依不舍的送別師叔,李朝文深吸一口氣,看著山門,最終還是歎了口氣,上山去了。
這一頓操作,已是令隨行諸人大開眼界。
不過,歐陽誌、劉文善、江臣三人,似乎還是處變不驚,他們畢竟跟方繼藩時間長嘛,習慣了!恩師做什麼事,他們都不覺得奇怪了!
其實歐陽誌在第一次下山的時候,心裏還在嘀咕,今日來這龍泉觀,怎的就這樣的風平浪靜,這不是恩師的風格啊。
等到恩師第二次興衝衝的上山,他才鬆了口氣,還好,還好,恩師還是那個恩師,沒錯了,早料到會出事的,於是乎,心情居然出奇的放鬆,這種久違的感覺,才真正的使他安心,即便是跑去砸了人家齋堂,即便是後來才知,恩師竟是普濟真人的師弟,也沒有一丁點的違和。
唐寅顯得興致勃勃的,似乎覺得恩師為自己出了一口氣,此時文思如泉湧,嗯,想作詩。
徐經則在瞎琢磨著恩師的種種事,猛地眼前一亮,心裏豎起一個大拇指,恩師……英明!
王守仁已經憋不住了,他感覺自己要瘋了,這個方公子,到底在做什麼,他猜不透啊,心裏又增添了無數個疑團,於是厚著臉皮道:“方公子,學生有一件事,想要請教。”
方繼藩心情不錯,看著王守仁求知若渴的樣子,倒是耐著性子道:“你罷。”
“能否借一步話。”王守仁看了看歐陽誌數人。
哎,怪人就是怪人啊,也是一個沒有情商的家夥,當著自己幾個門生的麵,讓借一步話,這不就是不放心歐陽誌這些人嗎?
方繼藩卻還是點點頭,隨王守仁走遠了一些,王守仁凝望著方繼藩道:“這是方公子有意為之的吧,方公子似乎想從龍泉觀得到一些什麼?”
這種事,傻子都看得出來,王守仁不傻。
隻是……王守仁還是不太明白。
方繼藩道:“你的不錯,我就是要從龍泉觀裏得到一點什麼。”
沒想到今日方公子竟如此坦率。
“那麼方公子想要得到什麼?”王守仁頓時又生起了更多的疑問。
“龍泉觀的萬頃良田。”方繼藩很老實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