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正仁覺得自己的妹妹春英有些太過幼稚和老實了,哪有思想這麼好的人?你想稱硬氣漢子,當鐵姑娘,連我這個當哥哥的話你都有些不聽了,我看你能行,怎麼樣?才一個月,我看你就在變呢。其實,我是在心疼你,但你不依好,自討苦吃,這叫人不過黃河心不甘,可是,你哪裏知道社會和現實是個什麼樣啊。
史正仁正想得出神,妹妹回來了。她今天很高興,一進門就叫哥哥,並且一口氣向史正仁談了他們今天已經定下來的節目內容,言談當中還處處懷誌長、懷誌短的。
自從春英回鄉以來,史正仁從來還沒有見到妹妹這麼高興過,他心裏自然也高興了許多,便說:“你們一定要起骨幹帶頭作用,把這次宣傳搞好,要挖掘一些現實題材,自編自演一些短小新穎的節目,要打破那些陳規舊習,把它搞活。”他見春英滿口應承,接著又說道,“工作嘛,就是要一步一步地把它做好。農村就是這個樣子,怎麼樣?幹農活苦不苦?這下你大概知道這梨子的滋味是苦還是澀了吧!現在到宣傳隊去就輕鬆多了,你們可要珍惜,要實實在在做出成績來,也才對得起我這當哥的喲。”史正仁這番說給春英的話,又好像是在通過春英說給別的什麼人聽似的。
春英對史正仁的這一番話有些厭煩。她說了聲:“哥哥,你就別說那些了吧!”接著她又向史正仁問了些隊上可以作為宣傳的人和事,而且還用小本兒一一記下了。
史正仁見妹妹不怎麼反對自己了,很高興,便一口氣說了一連串的可以寫的人和事,如陳長生、龔瑞龍等。他又大談了一陣應該重點突出的幾件事,還講了些寫作技巧,諸如什麼反對寫真實啦,要有文藝加工啦等,好像他在春英麵前不但是一個年長而富有閱曆和經驗的哥哥,還是一個頗有文學修養的藝術大師似的。春英覺得他說的有些道理,可也有些不對勁兒的地方,但她沒有反對。
當天晚上,春英又是讀台詞,又是練獨唱,忙個不停,她快活極了,簡直就像一隻春天的小鳥。史正仁也不說什麼,開了唱機,泡了杯花茶,獨自悠悠地吸起煙來。春英母親見女兒今天特別高興,心裏也高興了許多,她暗暗地誇獎兒子有辦法,還自願地走進灶房去配合瓊珍做晚飯。老婆子覺得這實在是值得慶賀的一個晚上,吃過晚飯,她特地搬了把椅子坐下,把孫女玲玲拉到麵前給她打扇。這個向來顯得有些不太和諧的家庭,一下子突然變得風平浪靜了。
李瓊珍在家裏是無話可說的,就連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玲玲,也由不得她打罵或是說上兩句重話。這話說起來也不是沒有原因的,那還是在五年前,兩口子結婚才不過三年,玲玲還不滿兩歲,一天,史正仁從外隊引回來一個二十一二歲的女子,那時他還是支部副書記兼大隊長。瓊珍正好掃完地,又用水把桌椅板凳都擦了一遍。史正仁對老婆說:“去燒點開水,我們要談會兒工作,別來打擾。”
李瓊珍雖說生得善良了些,可也不是癡呆之人。她一看對方那大方得出奇的神態和男人那迫不及待的神情,心裏已經明白了許多,況且,外邊說史正仁的風言風語也不少,就為這些,他們已經吵過多次嘴了,隻不過每次口角都是她吃虧罷了。她對眼前的事不好明說,便借雞罵起狗來,一會兒罵豬活不長,一會兒又罵貓兒亂拉屎,一會兒又大鬧玲玲太糟人。總之,看來是有些不寧靜。史正仁本來已火冒三丈的,礙於那女人在場,他沒有馬上發作,幹脆把房門關上,裏麵閂了,把唱機聲音開得老大,就和那女子在屋裏調起情來。但李瓊珍這一鬧,那女子的臉色有些陰沉了起來,她坐在椅子上,突然覺得有些心事重重,顯得格外局促和不安。史正仁盡量驅散自己臉上的怒色說:“別去管她的,都怪我太嬌慣她了,你不要介意這些!”說罷,他呷了一口水,又把水杯推到那女子麵前,對方沒有多大反應,隻是不安地微微欠了欠身。
“怎麼了,不舒服?聽我的,別去理她,啊!哎,你再笑一笑呀,你笑起來特別好看!”說著,他就用手去摸對方那一對小山丘似的乳房。那女子微微一笑,推開史正仁的手說:“你等等,史書記,我不舒服得很!”
“什麼不舒服,你就別考慮那麼多了吧!”說話間,史正仁順勢一把將那女人摟到了懷裏。
瓊珍在灶房裏燒好開水,又去拿水瓶和茶葉,這才發現門關著。她頓時火了,連喊了幾聲“開門”,屋裏沒有動靜。她用拳頭在門上像擂鼓一樣地砸起來,那門釘的是暗鎖,她哪裏擂得開,屋裏靜悄悄的。聽見響聲,老婆子從另一間屋裏出來了。她一把拖過瓊珍,又是罵,又是吵,說她不懂事,不曉得給自己男人留麵子,哪個人年輕的時候不糊塗幾年,有啥子不得了的。瓊珍知道公婆自然是護著兒子說話,也不管公婆的打罵,仍是一個勁兒地衝著搖門,可幾次都被老婆子拉開了。突然,門轟地開了。史正仁靸一雙鞋,一邊紮褲子,一邊殺氣騰騰地衝了出來。瓊珍一見自己那可惡的男人出來了,正要撲上去和他扭鬧,卻冷不防已經挨了對方幾拳。她站立不穩,撲通一聲倒在了離丈夫五六尺遠的地方。屋裏的唱機還在響著,那女的早趁勢一溜煙兒似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