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3)

第二天中午,太陽把人曬得懶洋洋的,人人都覺得渾身沒勁,社員們正在忙著挑糞,點紅苕,有的在種玉米,大家都忙個不停,舉目望去,四山都是一片忙碌的景象,偶爾也有人高高地拖長聲音吆喝一聲,他們用這樣的方法來排泄胸中的悶氣,或是消除身上的疲勞。這時,在前進大隊的會議室裏,亂七八糟地坐著四五個人,由史正仁主持,正在召開一個會議。這是一個什麼會呢?是隊委會吧,卻沒有其他隊幹部參加;是社員代表會吧,卻並沒有通過群眾的推選。這裏麵有個別作業組長,有記分員。這個會是專為收集目前階級鬥爭新動向的苗頭而召開的。以前,尹懷誌也曾經參加過一兩次這樣的會議,但那時他都隻不過是來陪大家坐坐罷了。今天,這些人的矛頭都對準了田萬山老支書,主要是說他隻抓生產,不講路線,發言的人當中除了陳長生而外,他們當然還沒有想到要把尹懷誌也作為攻擊的靶子。

最後,史正仁說話了:“剛才大家都說對了,我看,目前我們關鍵的是要把新聞報道工作抓上去,尹懷誌受人利用,思想上有了變化,到現在為止已經快一個月時間沒有發稿出去了,前天報社來了一封信,催問我們目前是怎麼搞的,我找過尹懷誌,看來,這次他的思想受毒害是很深的,不過,我們還要對他做耐心細致的工作才行。我又找了幾個小隊的業餘通訊員,他們也都有些心灰意冷,有的還說以前寫稿也是當任務在完成,現在沒有人催稿了,所以也就算了。我剛才說的這些人,大家知道,他們都是寫不好稿子的,就是寄到報社也難發表,所以我們還是要竭力爭取尹懷誌,幹革命工作嘛!多一個人總比少一個人要好得多,況且,他也還沒有走到不可救藥的地步,不過,這些人現在需要的是在他的背上猛擊一掌,讓他懸崖勒馬。現在大家討論討論,我們如何去做好他的工作。”

“…”

大家默然不語,你望望我,我看看你,最後,又都把目光移到史正仁身上。史正仁看看他手下這些好笑但又離不開的家夥,他知道隻有聽他說了。其實,他也早做好了準備,他找大家說,不過是個過程,終久還都得依他的。他重重地吸了一口煙,然後清了清嗓子說:

“尹懷誌放下寫作這個輕活不幹,卻偏偏要去幹重活,你們說,他這是為什麼?是什麼思想在支配他。是不是看到再有幾個月大學要招生了,所以他要趕緊到群眾中去掙個好表現,以便撈取個人的政治資本?”

“對!對!對!史書記說得不錯,這小子一定是安的這個心。”

“哼!我倒還沒把他看出來,那還有假?”

“當然,這一點,我們要給他嚴格的教育幫助,要幫助他解決思想問題,牢固地樹立起紮根農村一輩子的思想。不過,他也把問題看得太簡單了,也不想一下,安排給他的工作不做,憑自己的想象去幹,那不是說的話,哪怕就是能幹到把山背走,或是頂起鏵頭去鑽土,反正就叫不服從安排,勞動態度不端正;態度不端正,那就是動機不純嘛!現在應該給他點厲害看看了,你們作業組長都注意,不論什麼活路,都不要安排他去做,至於他自己要去做,那你不管,生產隊是有規定的,做了不準拿工分,就是這一條,其他不多說。這是我們生產隊的製度,不服從安排的,做了不但不記工分,還要倒懲,現在我們暫不談倒懲。不記工分是輕的,如果以後再繼續犯下去,那就別怪了。

過去有的人說我整人,其實,我們是在用製度管人嘛,再說,隻要你服從安排,把分配給你的事情做好,我整你幹啥子呢。

對於那些調皮搗蛋的人,不管管行嗎?不整他一下行嗎?這一點我們一定要記住啊!當然,我還要去找他談。

“至於田萬山,我看他目前又在猖獗了。叫他隻是出來管管生產,他卻又要借搞生產為名來和我們的政治鬥爭作對。哈哈,你們怕啥?大家不是都看見了嗎?這兒年凡是和政治鬥爭或是搞政治鬥爭的人作對的人,不是都沒有好下場嗎?”

會上也有人提出既是懷誌不願幹,就另外換個人幹的意見,但他哪裏知道史正仁的心思,史正仁當然不會同意。並且,史正仁又說這是政治鬥爭,所以也就沒有人再提出別的建議了,會議就這麼結束了。

尹懷誌已有五天幹了農活都沒有給記工分了,理由是不服從工作安排,按照史正仁的規定,凡是不服從安排的人做了活路,是一律不給記工分的,同時還要倒懲和作檢討。懷誌也不去過問這些,他認為那些人這樣做的目的不過是想嚇唬他一下,逼他就範而已,隻要自己是和大家一齊在幹活,哪裏有不給工分的道理呢?他相信群眾是歡迎他這樣做的,隻要幹的是群眾歡迎的事,那又何必怕呢?

但是,群眾中風言風語地議論尹懷誌的真也不少,有的說他太傻了,為啥拿住輕巧活不幹,卻偏要去做那些展蠻勁的活路。有的說他太不懂事了,這年頭,隻要給工分,幹啥活不是幹,為啥要去和那些人作對?更多的人是有些打抱不平,說史正仁這種做法也太過分了,不合理,懷誌的情況不同於不服從勞動安排。

雖說懷誌父親是個開明的老人,但這次兒子辛苦地幹了幾天,卻一個工分兒沒掙著,他的思想上起矛盾了,他理直氣壯地去質問記分員陳長生。陳長生說這是大家定的,是製度。老人家還要去找史正仁說理,可史正仁沒有在家,他隻好氣呼呼地回到家裏。這天晚上,父子倆發生了一場小小的爭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