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西口留守的妹妹
沒有水。沙是你的必經之路
它在你眼裏反複摩擦
流疼愛的淚,像一捧雪
強勁的冰涼後,是熾熱的暖
你清掃風,也清掃饑腸
村頭的小白楊吃光了我的指紋
我隻能在足尖裏,聽他鄉的風吼
看你餐下生活的刀子,又用雪花洗沐
邊塞的腳印嗬,疊了又疊
雁行去了又來,春去卻不來
我撥開荒草,數斷牆,數皎潔的骨頭
我怎就做不了桂英和排風
在流沙的漩渦裏,當一回巾幗
又一年了,我將麻紙河燈點的亮亮
那三百六十五個跳動的火蕊
是我對幸福生活的珍愛與緬懷
我依舊踩著高原的筋骨,和
被勤勞撕碎的瘦土,行走
走過西口,生命已數次輪回
我與螞蟻做姐妹,唱離歌
我們依舊守著風幹的相思草,和困頓喘息的馬燈
目光在時空裏碎裂,又重新豐腴
哥哥,如果我的窗燈亮著
那是我在等一個歸程的蹄音
如果我的窗燈始終暗著
那是我執意在夢裏等你,不醒
等你,直到你在我眼裏晃動成湖
等你,直到杏花在頭頂枯了又榮
右玉
生怕踩碎你,生怕虛榮的裝束
不能與清純的天空搭配
囫圇的果核從不戰栗於裂變的疼痛
可我還是來遲了。我恨你
恨你不讓我在細胞裏,就揩一點油
我是舞在水中的天使
於是我吹滿勇氣,喊出你的名字
無聲的唇齒音,一次次
碰碎了我的玻璃海
借我一刃彎月,割一塊右玉的太陽
或者,我可以和一朵雲,手牽手
迤邐走進我煙雨的江南水鄉
從此我就是永不言滅的火石,在青春的際遇裏
與太陽共燃,與熱血同沸
紫沙,1977年生,本科,現居浙江。熱愛詩歌、散文及閱讀,作品曾發表於一些報刊和網絡詩刊雜誌。
(第十四節)夜半木塔風鈴響(外一首)
譚曙方(山西)
夜半木塔風鈴響,叮當、叮當、叮當……
時而絨毛般輕盈飄曳,時而鍾聲般清脆鏗鏘。
靜謐的夜被搖碎了,漫天閃爍的銀星,都是微晃的鈴鐺。
是萬錘叩鑿著雲崗
敦煌那不朽的石窟?
是絲綢之路上駝隊跋涉的叮當?
是祖先的魂靈聚積,正緩緩走在浩渺的天上?
多謝了——
靜靜的夜、流動的風,和風一般流動的叮叮當當,贈我一夜的清醒一夜的遐想……
創奇跡的人已化為塵煙,而木塔仍像一把指向藍天的寶劍,在地球上閃著奪目的榮光!
我敬佩那掛風鈴的聰明的祖先,掛一串遺贈給子孫的叮嚀,夜夜駕輕風翩翩飛翔……
車過金沙灘
車過金沙灘
看不見金沙望不到灘
隻見碧綠的林海無涯
青草茵茵的波濤無邊
拍打車門的小石礫喲
似乎在爭相訴說這裏的從前
金沙灘嗬
曾是鐵蹄下的世界
利刃戮殺著生靈
旌旗飛揚著塵煙
無人撫摸嗬無人愛戀
唯有遺棄的屍骨、流淌的鮮血
白天,不毛之地披露格鬥的創傷
夜晚,無數戰死者的魂靈雲聚
在風沙漫卷中泣訴著哀怨
有多少炎黃子孫同室操戈
古戰場嗬——
祖國軀體上的一塊血斑
車過金沙灘
心上還彌漫著沙灘的淒冷
眼前卻旋移著綠色的世界
仿佛是一陣陰陽的狂風
吹得我思緒紛亂
啊,金沙灘
這無數片閃爍的綠葉
可是你無數警惕的眼睛
這一排排筆直蒼勁的樹幹
可是你在傷痛中滋生的利劍
我希望你謹慎地護衛
再別讓格鬥這個惡魔
來開墾出荒蕪和鮮血!
(注:山西金沙灘在山西懷仁縣城南30公裏處的黃花梁腳下,是當年宋、遼交戰的古戰場,也是傳說中楊業兵敗罹難的地方。)
譚曙方,祖籍河北,出生於山西太原,研究生畢業,山西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國作家雜誌社簽約作家,1979年開始發表文學作品,著有:詩集《黃河呦》,《大地之子》,《黑色暢想》;散文集《穿越勃蘭登堡門》;報告文學《南極地衣》,《107空難廣角鏡》,《常家莊園——一個神話的碑記》,《感觸中美教育合作》,《綿山聖火》,《飛越太平洋——聚焦西亞斯中美教育合作》等。其文學作品獲國家報刊文學獎項多次。
曾做過野外測量員,高級工程師,雜誌社主編,公務員,大學行政管理等,現任職於人民文學雜誌社駐外工作部。
(第十五節)邊塞:隱秘的火焰(組詩)
王文海(山西)
走西口
允許你比我的衣服更單薄一些,西風削肩
精簡成漢字裏最孤獨的一個偏旁
青草在前,野花在後,中間是我們遺棄的拐杖
茅草屋塌了,在你走後的第二個春天,連布穀鳥都不叫了
我守著你的背影取暖,蜿蜒的清貧如晨鍾暮鼓撞擊生活
和口外的月亮相比,咱家院子上麵的更大一些
努力地向北眺望,我的前世就是一塊不肯歸降的石頭
直至風化,為了把心事曬幹,放到高處
高處有一個人的自由,或者尋找,或者堅守
沒有什麼可以浪費,在你把我叫做風之前
無名的山穀
無名是一種自在,橫躺在書法之外的山坡上
怎樣翻身,都不帶半個人字旁
在曠野裏點燈,然後吹滅它,歌詞隻唱一句
然後就忘掉它,沒有讚美,讚美會是一種褻瀆
花是這個山穀的塵埃,色彩泛濫,讓陽光受挫
掙紮是為了更快的墜落,我喊不出聲,我窒息
我沒有思想,沒有愛和恨,甚至沒有了名字
蝴蝶仿佛上帝發出的請柬,而我已成為一個溺水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