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裏?去何方?一切都無關緊要
讓高貴的孤獨成為我一個人的權杖
我的江山,我的塵埃,我的是與非
雁門關:一個人的兩千年
十月,一場大風襲來,受孕的長城顯得臃腫
我聞到來自草原的酒香,亦或是長安的花香
三千宮女正在為君主起舞,流光翻轉,小河山
我拋掉酒壺,浩蕩北國,我是五萬裏野花的帝王
仰天長嘯,吐出一道不世的彩虹
我的孤獨,超過了周圍山巒疊嶂的高度
在這樣的黃昏,誰都可以是項羽和劉邦
用疾鳥的翅膀,書寫旌旗所到處的輝煌
關下的折戟斷戈,還在想著複辟一片自己的夕陽
鼓角聲裏,濁淚黯然,誰是誰的主宰者?
這麼多年,我所追尋的,隻是一份心情的遼闊
一個理想主義者的行囊裏,裝的是半塊月亮
沒有一棵青草能夠舉起思想,在這惆悵的關山上
我踩下的腳印,叫做傷痕,才能被永久收藏
陌生的羊倌
他蹲在烽火台下抽旱煙,像一個逗點
被忽略在了典籍的某一頁
塞風在他的額頭犁地三寸
終因土壤貧瘠,一生也沒什麼收成
隻有那些散在長城邊上啃草的羊
既是他的孩子,也願當他的新娘
他的孤獨比身後的曆史還重,還長
他低著頭,他的煙鍋裏又裝了一塊夕陽
廣武漢墓群
允許讓遺忘落地生根,允許世襲的緘默
甚至允許月光不照出自己的身影
秦、漢時的野花開到如今,心事重重
那些芬芳都是來自骨頭裏的喊聲
像一個不屈的匈奴人,倒下,仍在衝鋒
雁門既高且冷,攔住了流雲和寫在飛鳥
翅膀上的歸程,春天總在這裏失聲
吹不響的胡笳讓黃昏無處安身
一隻烏鴉落在漢墓頂上,東張西望
像是在召喚,又像在引領
散落的磚瓦放大了一個民族的寂靜
暗處,有一隻羽箭,正瞄準曆史的靶心
桑幹河印象
龐大的烏雲被天空搬運
壓在故鄉的村頭壓住不敢
出氣的炊煙壓住桑幹河和她的
嘶啞的喉嚨和憂傷的回眸
一個人會是另一個人的核心
桑幹河像蛇一樣滑入我們的血液
她嗜舔著以我們的往事充饑
她吐著信子在村莊的傷口裏進出
那麼沉默像夕陽裏藏著的咳嗽
直到有一天我看清了她的淚水
金燦燦的有如喊不出聲的絕望
那樣美的承受著數不清的淒涼
因為傷得太深所以愈加平靜
如煙的回眸像落葉擊鼓
西風收留了你最後的肖像
河灘上一群孩童雜亂而認真的腳印
方言裏的落日
我不是有意,要把城堡上的那隻
烏鴉,比喻成生活的一顆
黑痣,我隻是把它當作一盞
被吹滅的燈,還在尋找自己的腳印
歲月皺巴巴地伏在榆樹幹上
日子被裝在旱煙袋裏,越吸越癟
像一位溺水的人,呼喊卻得不到回應
我們老去,如衰草那樣靠著牆根
天空依舊掠過翅膀,牧羊人的鞭子
不知響在哪朵雲彩下麵?
咫尺是背井離鄉的憂傷,天涯是
明月裏的咳嗽聲,那麼輕
像推開一扇木門,看見梨花如白發
脫落,老年斑長滿了窗欞
我不是有意,要回避心靈的某處疑問
對於那隻剛剛飛走的烏鴉
它留下的空白,將成為時間
最大的黑洞
王文海,1972年12月生,山陰人,浙江大學管理學碩士研究生。作品在《詩刊》、《北京文學》等海內外近200多家報刊發表,共出版有詩文集《溫暖冷色》、《心靈牧場》、《民間的陽光》和《王文海詩歌精選》4部,作品入選《2006中國新詩年鑒》、《中國詩庫2007年卷》、《中國2008年度詩歌精選》等60餘種選本,曾獲第五屆全國“烏金文學獎”,2008年《山西文學》年度詩歌獎等50餘項獎項。
(第十六節)朔州,一座80後的城市(組詩)
羅廣才(天津)
日出殺虎口
西行,就像取經
我來到這裏是來上稅的
遲到了三百年啊,我的殺虎口
避開生活的土瘦溝深
我來尋一份清淨
這正是苦痛的全部意義
那時男人的行囊裝著女人們的血淚
那時的天空已經開始謝頂
磨刀聲聲高築的烽台
走西口
走出天邊的那一抹藍
為了能在春天抵達草原,哪一年的秋天都廣大無邊,哪一次的別離都沒有走出西口
還記得朱紅的油漆是後來抹上去的
多少可歌可泣的愛情啊
是誰的斑斑鏽跡
春去可秋回,也有回不來的
高亢悲愴、淒婉蒼涼
歲月的累累白骨,哪個是胸掛信物的情郎
一曲黃河,萬盞河燈
命運的麻紙不沉底是濕不透的
像墩厚踏實的黃土塬
低低的門簷,六十年前的少年
從柴草堆經過的羊群中的吆喝聲裏
感歎流年
哦,我就是這秋天裏的雁行客
在生命的河床上清理淤泥
卻不時地陷下去,敞石坡上的印痕
是對命運的一次又一次的跺腳
留下來的,通順橋邊那最初的夢
還在躊躇,飄在異鄉
從右玉出發
對著一座城市說愛
就允許披著風沙,蒼茫成生活
渴望飛翔,追求清澈,需求安穩,就像生活需要生兒育女終老一生
就像半碗水一頭羊,隻放鹽和綠的蔥
將日子慢慢地燃燒
慢慢地蒸煮,慢慢地飄香
天蒼蒼野茫茫,終成塞上江南的眸中餐
博大啊,創造奇跡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