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文美朔州(1)(1 / 3)

(第一節)禮讚種樹不歇的右玉柴然(山西)

不到右玉是不會知道這種楊樹的。即便知道,那也是很一般的泛泛所知,不達要領。

大轎車過平魯,入右玉地界,我就被這種多少有點奇異的綠樹吸引住了。它們非常茂密,樹與樹一片又一片緊緊相連,樹林美麗,曠古高遠,單棵看上,樹與樹卻都不夠高大,粗壯,甚至有一點扭曲,醜陋,奇形怪狀。然而就因為它們這樣茂密地聚集在一起,最後幾乎整個覆蓋了這塞上邊地。因之此前我也僅僅見著過它們疏疏離離地存活和生長,比如在金沙灘,漢墓群,以至於我在進入右玉這第一時間,完全沒有把它們辨識出來。

我問同行的生態學家:“那林子是什麼樹啊?”

生態學家說:“小老楊。”

於是我也喃喃道:“小老楊,小老楊。”

我想起來好些人和人名。

小老楊,它太像人和人名。

車窗外漫過極是美麗的綠色風景。你忽兒會感到自己是在阿爾卑斯山下乘車遊過碧綠的夏季,忽兒又感覺到這完全不真實,如夢似幻,你和這一大轎子車裏的人,正進入一塊碩大的液晶屏電腦桌麵,或者被鎖定在那種超清晰的三維動畫之中。

早在二十七八年前,我還是一位剛入省城的晉東南山地少年,就曾結識過一位美麗的右玉女子。也就是從她口中,我第一次聽到了右玉,得知這“天蒼蒼、野茫茫”古來刀戈戟劍、馬革裹屍的征戰之地。後來我到大同,朔州,到偏關,代縣,甚至進左雲,過山陰,與這片綠洲幾番擦肩,春秋走馬寧武關,偏頭關,雁門關,冬天冰麵上乘大卡車過黃河,想著夏季混濁的波濤上艄公喊著“天下黃河九十九道灣”,整個晉北,晉西北,一片蠻荒淒涼景,便牢牢地固定在了自己確有幾分愚笨的頭腦之中。

想啊想,這荒無人煙的邊關要衝,遠天遠地,那些戍守關門的將士,早已化作狼煙中的沙粒,浩繁宇宙中的塵埃。

寂然沙洲。幹旱龜裂的不毛之地。

是誰改變了這一切,把這塊璞玉從沙漠裏救起?

答案就是小老楊。

那位生態學家說,右玉人人工栽種小老楊長達50年之久,小老楊保持了水土,擋住了風沙,改善了土壤,再造了生態。

藍天白雲,綠樹青草,把我們已知的風沙肆虐的塞上,全湮沒了。在小老楊的懷抱,是草原,是膘馬,是奶牛,是勁驢,是雉雞,是雪白的羊群。小老楊,草原,草原,小老楊,美麗的小老楊和美麗的草原隨處可見,使得右玉縣1967平方公裏的土地,無一不成純粹的風景。

在緊鄰內蒙的殺虎口長城下,當代右玉人塑立了一尊康熙大帝騎獵的巨型塑像。我們到此登長城時,中間一位銀發飄揚的老者,在我的視線中一下就走到一輛馬車前麵,把那趕車的老農擋了下來。他要給他拍幾張照片。那身體瘦小且顯彎曲的老農答應後,就在康熙大帝塑像正前方,老者把老農和他的馬車以及車上不大一垛青草,收進了照相機鏡頭。

後來,也就是在隨後幾天的遊覽中,我們遊走絲綢之路古道,走西口古道,古代稅關,鐵山堡,雲石堡等等著名邊塞名勝,我們中間這位老者,途中都會把路遇的有些年紀的老農,收入自己的照相機中。我發現,他們大多都衣衫襤褸,身子瘦小且腰背彎曲,黝黑而衰老的臉上,一般都布滿滿是傷痕似的皺紋;更為意味深長的是這些積貧積弱的老農,又總是侍弄著一些青草,或者在車上,或者抱在懷中。盡管我不是一個很敏感的人,但初初一開始我就強烈地意識到,這些老農就是美麗右玉的小老楊。那些樹木,有很大一部分就栽種於他們的手中。

沒有什麼比小老楊更能成為這塊土地的至親。

以上是我的散文《小老楊與美麗的右玉》的刪節版。

我是去年7月隨團到那裏參加的“塞上生態文化之旅”。

回到太原,專門寫了這一篇。因為大家關注右玉,喜愛右玉,該文在《山西青年》發表後,《山西日報》、《解放日報》又相繼刊發,之後多家媒體、特別是網絡媒體,進行了轉載。這在我的創作曆史上真不多見。好在我知道,大家為的是這塊美麗的塞上綠洲,我在欣喜之餘,才沒有太過於沾沾自喜。

在我們山西,就環境保護,右玉的經驗很值得肯定。

右玉是全省35個國家級貧困縣之一。一個農牧業縣,全年平均氣溫隻有3.6度,無霜期僅為105天左右,靠老天爺,是差之一等。還是那句老話:人不可能、或者說難能戰勝自然,可是你不屈不撓地努力,並且努力的方向順乎天道,那你就能、至少是部分能改變這種不利於生存的自然條件。

右玉文聯主席、詩人郭虎,給我們看過一些要辦展覽的老照片,與綠色右玉形成了強烈反差:滿目荒涼,滿目風沙。那時候,右玉縣的森林覆蓋率僅為0.3%。1960至1970年代,亦即詩人小時候,肆虐的風沙,還經常把天遮蔽得黑乎乎的。黑風之大,之高,之久,不僅可以把小樹連根拔起,大樹也可刨到兩米以下的根須上。在這樣“黑風太大,黃風太高”的災害中求生存,苦難境況,不堪想象。

右玉迄今還流傳著這樣的民謠:

一年一場風,從春刮到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