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商場飛雪(3 / 3)

她想念鄭硯池,時間越長,這種想念越是不可自製。她非常清醒,不能和他分手。她還非常自信,她真心所愛的這個男人,是和其他男人不同的。鄭硯池,已經溶解在她的骨子裏血液中。想到這裏,她禁不住焦慮愧悔,想到像鄭硯池這樣的男人,可是比鑽石王老五都搶手。她若是今天不要,隨時都會有女人搖著玫瑰趕上來。

她走到窗前,拉開厚厚的窗幔,見夜空星辰寥落。一輪明月,淺隱在薄雲裏。小區內燈火闌珊,溫馨靜謐。朦朧夜色中,落葉槐樹的稀疏枝條,在秋風中輕輕搖曳。隻有大葉女貞亭亭玉立,昂揚的黑色樹冠,閃耀著碎錢一樣的光亮,稠密堅韌的葉子,緊緊依偎在一起。

正對麵的樓裏有夜貓子,正在看意甲聯賽。大屏幕推出的特寫鏡頭,進球後的球員長發飄逸,揮拳撩腿衝向觀眾席。周慧莎精神為之一振,觸景生情,一下子想起四海商場的足球迷。從生龍活虎熱血沸騰的場麵,聯想到魅力四射如火如荼的生活,全是自己剛剛過去的經曆。一種對人生進行換位思考,對自己原有的創造激情的肯定,便油然而生。

她習慣地朝那邊通道上看看,平光的路麵上,綴滿光怪陸離的樹影。往常,鄭硯池就把車先停在那裏,給憑窗張望的周慧莎一個燈閃信號,之後將車開到另一個地方停下來,上樓,敲門。現在,那裏空空如也,鄭硯池一直沒有來。

並不是他無情,而是她感情的變卦。那幾天,她對也是剛剛被免職的鄭硯池,歇斯底裏地叫喊,冷酷無情地拒絕。看過電影《一江春水向東流》吧,周慧莎對待鄭硯池,那鏡頭,活像王麗珍對待張忠良,披頭散發,又抓又撓,把趕來看她的鄭硯池推出門外。還甩出去幾句話:“下台市長,滾吧!永遠不要再來!我也要永遠離開這個鬼地方!”

他走了之後,她也真的離開了。她躲開所有人的視線,索居在北郊一個旅遊酒店裏,一口氣住了一個多月,斷絕外界往來,把一切都置之度外了。直到她後來悄悄回到新世紀,她的生活狀態,完全是另外一種樣子了。

思念很痛苦,她實在受不了了,就給鄭硯池發了個短信,然後是焦躁不安的等待。在焦躁不安的等待中,她又一次飛快地重溫了在這段時間裏,她提煉出來的思念精華。是啊,陽春白雪,既然被行家裏手定了位,就不能再降格以求,混在大路貨裏了。當了市長的情人,就永遠不能再和什麼區長縣長去拍拖。給了大海,就不再考慮小河。“寧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品牌女人,也不是誰不誰,都能做到冷傲孤絕寒菊獨挺的。她把人生大把的精彩和灼痛,留給了近似熟年夫妻的情主怨偶。有得有失,她從鄭硯池那裏,還學到了許多為人處世和隱忍大度的東西。她對他的依靠依戀,日益增多,她應當感謝他才對。

鄭硯池的電話打過來了,周慧莎明知道是鄭硯池,仍問道:“哪位?”鄭硯池慢條斯理地說:“下台市長,鄭硯池。”周慧莎少頓,問:“方便說話了?”鄭硯池:“解放區的天是藍藍的天,自由了。”周慧莎:“你還想說什麼?”鄭硯池停了一下說:“我想唱唱高調:在風平浪靜的水麵上,誰都會掌舵。”

女人的脆弱就在這時候,周慧莎聽到鄭硯池的聲音,想哭,但她掩飾了一下,禁不住矯情道:“想過來,就過來吧。”

失蹤的周慧莎回來了,鄭硯池如釋重負。他被免職以後,往北京去了一趟,回來後就住在省委一所。他氣定神閑地等待新的工作,並試圖尋找周慧莎。另一項重要的事情,是他利用這個充裕的時間,和做小提琴手的妻子辦了離婚手續。今天,他和周慧莎的戀情,完全可以在陽光下暴曬,拿到親朋好友麵前去展示,可以鳴鑼開道甩開膀子走向新世紀。

在鄭硯池看來,他深愛的周慧莎是無法複製的。要說,省會的市長,全國也就幾十個。他主政的這個城市,人口頂一個漢城,兩個新加坡。從另一方麵說,他是女人國的君主,姹紫嫣紅,秋波盈盈,不會有風流女人拒絕市長。不說那隔山隔水隔馬路的,光是近水樓台妖豔風騷的女下屬們,還有不少“馬列主義小娘們兒”,都想複製萊溫斯基和克林頓的故事,巴望環伺市長大人。妖豔情種覬覦著政府首長,都像葵花向陽一樣設計捯飭著自己,精彩紛呈,絢麗奪目。歡樂穀芳草鮮美,風流河桃花夾岸,玫瑰雨中的幸福市長,就像挑選自助餐一樣,想吃啥就吃啥。哪一天,鄭硯池恐怕都得提心吊膽地拒著防著那些花紅柳綠。但他為什麼會——眾香國裏群芳譜,情有獨鍾愛幽蘭,偏偏就深愛著周慧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