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1章(1 / 3)

第19章拉裏來到時代廣場已經很長時間了,不知怎麼地,他覺得廣場看上去應該有所不同。在那裏,事物看上去比較渺小,但是會更好一些,他不會像小時候那樣被這個地方的雜草叢生,臭氣熏天,有時是危險的那種東西嚇著。那時候,他經常一個人或和巴迪.馬克一起急匆匆跑到這裏來,花99分錢看雙場電影,或者到商店,拱頂走廊和聯營大廳看放在櫥窗裏閃閃發亮的擺設。但是,廣場整個看起來還是老樣子,它不應該是這樣子的,因為有些事物已經發生了真正的變化。當你從地鐵往上走時,原先擺在出口拐角處的報攤沒有了。走出半個街區,那裏曾有一家廉價的拱頂走廊商店,掛滿了閃閃發光的彩燈和鈴鐺,那些看起來很危險的年輕人嘴角上叼著煙晃來晃去,與此同時,他們播放著《戈特裏布荒島》或《宇宙大賽》,還是在原來這個地方,現在有一家朱利葉斯桔子店,店前站了一群年輕的黑人,他們的腳輕輕地舞動著,好像某個地方不斷地播放出爵士樂,一種隻有黑人耳朵才能夠聽見的爵士樂。還出現了更多的通信營業室和X級電影。然而,相像的地方太多了,這使得他感到悲哀。唯獨在方式上的真正差別使得事物似乎更加糟糕:他現在在這裏覺得像遊客。不過,就連地地道道的紐約人在廣場上也可能會感到像遊客一樣,變得短小,總想抬頭看看那些豎在廣場四周上麵的電子新聞摘要。他講不出來,在他記憶中的這個廣場作為紐約的一部分到底像個什麼樣子。他沒有什麼特別強烈的欲望要重新想起它。他的母親那天上午沒有去上班。前兩天,她一直患感冒,今天早晨由於發燒她起得很早。他聽見她從床上起來,在廚房裏準備早餐,動靜很大。她接二連三地打著噴嚏,一邊還輕聲地說著"討厭。"電視打開了,是"今日"節目的新聞:印度發生未遂政變、在威奧寧有一個發電站被炸、最高法院即將宣判與同性戀有關的曆史性決定。這時,拉裏從屋裏出來,一邊係著襯衣扣子,一邊進了廚房,新聞播放完了,吉恩.沙裏特正在采訪一個光頭男人。這個光頭男人展示著許多人工吹製的小動物。他說,吹玻璃是他40年的業餘愛好,他寫的書將由蘭登出版社出版。然後,他打了個噴嚏。"對不起,"吉恩.沙裏特說著並偷偷地樂了。"你想要吃煎蛋還是炒蛋?"艾麗斯.安德伍德問。艾麗斯認為,沒有雞蛋不叫早餐。他坐下來,看著她打雞蛋,倒進一隻黑色長柄平底煎鍋裏,用打蛋器攪動,早在他在第162小學上一年級時她就用這把打蛋器攪雞蛋了。她從穿著的浴衣兜裏掏出手巾,捂著嘴咳嗽,打噴嚏,然後在把手巾放回去之前她吐字不清地嘮叨著"討厭1"你請假了嗎,媽媽?""我害上病了。這種感冒想要我的命。我最討厭星期五得病,有這麼多事情要做,可我不得不歇歇腳。我正在發燒,扁桃腺也腫了。""你叫醫生了嗎?"她說:"我是漂亮姑娘時,醫生們都上門巡診。現在如果病了,得去醫院急診室。我要呆在家裏,吃點阿斯匹林,到明天這個時候,我就會退燒了。"他呆了一個上午,試圖幫把手。他把電視抱進來,放到她的床邊,給她端上果汁並拿來用於祛暑的一瓶奈奎爾,又跑到市場上給她買了幾本簡裝書。在這之後,除了彼此心神不安外,他們再沒有更多的事情好做了。她對臥室裏電視接收情況這麼差勁感到驚奇,而他不得不對這種結果甩出一句尖刻的話,接收效果差總比收不到強多了。最後他說他可以出動了,到城裏的一些地方溜一溜。"這個主意不錯,"她明顯寬慰地說道,"我要睡一小會兒。你是一個好孩子,拉裏。"這樣,他從窄窄的樓梯(電梯仍然壞著)下來到了街上,感到一種內疚的解脫。這一天都屬於他了,而且他的口袋裏仍然有一些現金。可是現在,處在時代廣場中,他沒有歡快的感覺。他沿路徘徊著,他的皮夾子自從放到前兜裏以來,一直是鼓鼓的。他在一家打折音像商店門前停了下來,被傾斜懸掛音箱裏傳來的他自己的聲音給定住了。那是橋的詩句。"我不是來求你徹夜逗留,更不想知道你是否已見到光明。我不是來惹事生非,尋釁鬥毆,我隻是要你告訴我是否你認為能夠,寶貝,你滿意你的男人嗎?他是一個正直的人寶貝,你滿意你的男人嗎?"那就是我,他想,一邊心不在焉地看著裏麵的唱片。不過今天這種聲音使他很沮喪,甚至生起一股鄉愁。灰蒙蒙的洗衣盆般的天空下,他不想呆在這裏。他一邊聞著紐約的廢氣,一邊用一隻手不斷地插在兜裏摸著錢夾子,以肯定它還在那裏。紐約,你的名字就是妄想狂。他走到換幣間,換了10美元的25美分輔幣,穿過大街,在牛肉店和飲料店旁邊有一個公用電話亭,他根據記憶直接撥打了簡氏撲克店的電話,韋恩.斯圖基有時到那裏去閑溜。拉裏把2角5分輔幣塞入電話槽,一直塞到手疼為止。電話開始在3000英裏外響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在說話:"這是簡氏撲克店,我們已經開始營業。""你們什麼都經營嗎?"他問道,聲音很低並帶有挑逗性。"聽著,你這個自以為是的家夥,這不是..嘿,你是拉裏吧?""是的,是我。你好,阿倫。""你在哪兒呀?誰都見不著你,拉裏。""嗯,我在東海岸呢,"他很謹慎地說,"有人告訴我,螞蛾爬到我身上了,我應該從水塘裏出來,把它們都揪掉。""是那次大聚會嗎?""是的。"她說:"我聽說過這件事,花費很大。""韋恩在嗎?阿倫。""你是說韋恩.斯圖基嗎?""當然不是約翰.韋恩,他早死了。""這麼說,你還不知道?""我知道什麼?我在另一岸。嘿,他現在很好,是吧?""他現在染上了那種流感病菌在醫院裏呢。這兒管這種病叫"特裏普斯船長"。我並不是說這是開玩笑的事情。他們說,已經很多人死於此玻人們都談虎色變,呆在家裏不出來。我們已有6張桌子空著,你知道簡氏撲克店從來沒有空過桌子。""他怎麼樣了?""誰知道呢?各個病房都住滿了人,可沒有一個人得到探視。真是不可思議,拉裏。另外周圍有許多的軍人。""是休假嗎?""休假的軍人是不帶槍或乘坐運輸卡車的。很多人真是嚇壞了。你幸虧離開了。""新聞中沒有報道。""這兒的報紙上有消息說已經有了流感加強免疫製劑,就這些。不過,有人說是陸軍對那些小瘟疫罐太馬虎了。這不令人毛骨悚然嗎?""這隻是一種駭人的謠傳。""你那裏沒有這種說法嗎?""沒有,"他說。接著他想起了母親的感冒。地鐵裏不是也有許多人打噴嚏和咳嗽嗎?他記得那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在結核杆菌病房。不過,在任何城市裏都有許多人打噴嚏、流鼻涕。他認為,感冒病菌是愛紮堆的。它們喜歡共享財富。阿倫說:"簡本人不在。她說她發燒了,扁桃腺也腫了。我以為這老妖女很皮實不得病呢。"營業員插話說,"3分鍾到了,打完請給信號。"拉裏說,"喂,阿倫,我一兩個星期就回來了。我們很快就會在一起。""你待我很好。我老想同有名的音像歌星一道出去。""阿倫,你沒有碰巧聽說過一個叫水手杜威的家夥,是嗎?""噢1顯得很驚訝,"哎呀!拉裏1"什麼事兒?""幸好你沒掛斷電話!我確實見過韋恩,大概就在他進醫院的前兩天。哎喲!我把這事兒給忘的一幹二淨1"喂,是怎麼回事?""有一個信封。他說是給你的,但他叫我放在現金抽屜裏保存一周左右,或者見到你時,再把它交給你。他說了一些他很幸運,水手杜威沒有替你領走之類的話。""裏麵有什麼?"他把話筒從一隻手換到另一隻手。"等一會兒,我看看。"電話沉寂了一會兒,接著傳來信封撕開的聲音。阿倫說:"是一本存折。加利福尼亞第一商業銀行的。存款有..哇!13萬多美元。如果你請我出去各自付錢的話,看我砸爛你腦袋。"他咧嘴笑著說:"你不必非得那樣。謝謝你,阿倫,那麼請你替我保管好嘍。""不,我要把它像下暴雨一樣拋灑掉。你這個傻瓜。""感謝你的情意。"她歎息著:"拉裏,你的錢太多了。我要把我們倆的名字都寫上再裝進信封裏。這樣你進來時,就甩不掉我了。""我不會的,心肝寶貝。"他們掛斷了電話,接著營業員過來了,要求為貝爾媽媽(指電話係統)再交3美元。拉裏心甘情願地把錢塞進了投幣槽裏,一邊仍在咧嘴傻笑。他看著仍散放在電話間台架上的零錢,挑出一枚25美分的輔幣扔進投幣槽裏。一會兒後,他母親的電話響了。第一種衝動是分享好消息,第二種衝動是通過這個消息給人一個驚喜。他認為,不,他相信完全是前一種衝動。他想通過自己再次有支付能力的消息來寬慰他們兩個。他嘴角上的笑容一點一點地退走了。電話隻是一個勁地響。也許她到底還是決定去上班了。他想起那通紅發燒的臉龐,還有她不斷地在手巾中咳嗽和打噴嚏並且不耐煩地說"真討厭1。他認為她不會離開。事實上,他認為她並不是強壯得足以起身。他掛斷電話,在放回電話機時,沒有從槽口內退出那25美分。他走了出來,手裏的零錢發出叮當的響聲。他見到一輛出租車,忙打了招呼,當車子倒回來又駛入車流之中時,天開始掉雨點了。門是鎖著的。敲了兩三次後,他確信房子裏是空的。他必須得進去探明究竟,而他沒有鑰匙。他轉身要下樓去弗裏曼先生的單元房,就在這時他聽到門後麵有很小很小的呻吟聲。他母親的門上有三把不同的鎖,盡管她經常遭到那些波多黎各人的煩擾,可她從不在乎把所有的鎖都用上。拉裏用肩膀撞擊著門,門框咯咯發出巨響。他又撞了一次,鎖撐不住了。門向後開了,砰地一聲碰到牆上。"媽媽?"又聽到呻吟聲。單元裏很暗,天突然變得黑起來,並且傳來隆隆的雷聲,雨下得越來越大。起居室窗戶半開著,白色窗簾在桌子上被風吹的鼓起來,接著透過敞開的地方又癟下去在空中飄揚。地板上一汪水亮晶晶的,那是雨潲進來的。"媽媽,你在哪兒?"一聲更大的呻吟傳來。他來到廚房,又是一聲雷響。他差一點被她絆倒。她正臥在地板上,一半身子在臥室裏麵,一半身子在外麵。"媽媽!在哪,媽媽1她極力想朝他的聲音處翻個身,但隻有她的頭能夠轉動,終於她的左臉轉過來了。她的呼吸發出呼嚕嚕的響聲,有痰卡住了。但是最糟糕的即他從未忘記的情景是她向上翻眼看他的那個樣子,就像屠宰場裏的豬眼一樣。她的臉燒得發亮。"拉裏嗎?""媽媽,我把你抱回床上。"他彎下身子,極力控製住顫抖的膝蓋,他要靠膝蓋起來,並且用他的胳膊托著她。她那寬鬆的外罩敞開著,露出洗褪色的睡衣和魚肚白色的雙腿,腿上布滿了鼓起來的靜脈曲張血管。她燒的滾燙,使他產生了恐懼。沒有人能這麼燒下去而活著。她的頭腦一定給燒糊塗了。好像為了證明這一點,她發牢騷地說:"拉裏,去把你父親找回來。他在酒吧裏。""靜一靜,"他說著,心神不定。"靜下心來睡吧,媽媽。""他在酒吧裏,同那個攝影師在一起1她尖叫著說,彙入了可覺察到的那種下午的黑暗之中,而外麵的雷聲惡狠狠地肆虐。拉裏的身體感到好像裹了一層慢慢流淌的粘液。一陣冷風穿過房屋,這是從起居室半開的窗戶刮來的。艾麗斯開始發抖,胳膊上起了雞皮疙瘩,牙齒上下打戰。在臥室半明半暗中她的臉仿佛是一輪圓月。拉裏往下拽了拽被子,蓋住她的雙腿,把毯子往上拉了拉蓋到她的下巴處。她仍然無濟於事地打著冷戰,使最上麵的毯子都在震顫和抖動。她的臉是幹的,沒有汗。"你去告訴他,是我說的,讓他從那裏回來1她喊叫著,接著除了聽到支氣管發出很粗的呼吸聲外,一切都沉靜了。他進起居室,向電話走去,接著繞過電話。隨著砰的一聲巨響他關上了窗子,然後又回到電話旁。書本堆放在一張桌子下麵的架子上。他翻找出慈善醫院的電話號碼並撥打著,與此同時,外邊雷聲大作。一道閃電把他剛剛關上的窗子變成了一張藍白色的X光片。在臥室裏,他的母親氣喘籲籲地尖叫著,使他毛骨悚然。電話響了一次,裏麵傳來嗡嗡的聲音,接著嘟的一聲。一種機械的洪亮的聲音說:"這裏是慈善總醫院錄音電話。現在所有線路都很忙。如果您不掛斷,您的電話會盡快有人接。謝謝。這裏是慈善總醫院錄音電話。在您呼叫的時候..""我們把這些拖把頭放到樓下去1他母親喊叫著。雷聲隆攏"那些波多黎各人什麼都不懂1"..你的電話將盡快有人接.."他用拇指按下電話並站在那裏,身上冒著汗。這是什麼鬼醫院?母親都快死了,卻碰到他媽的錄音電話。那裏都在幹什麼呢?拉裏決定下樓,看看弗裏曼先生能不能在他去醫院時幫助照看一下她。要不,他應該打個電話叫輛急救車?天哪;怎麼當人們需要了解這些時就沒有人知道這些情況呢?為什麼不在學校教一教呢?在臥室裏,他母親不斷地使勁兒喘息。"我一會兒就回來,"他喃喃自語著,朝門走去。他有些害怕,為她而感到恐懼,但是底下另有一種聲音在說著這樣的話:這些事情對我來說總是要發生的。可又是:為什麼在我得到好消息後發生呢?所有當中最卑鄙的是:這對我的計劃破壞有多嚴重?周圍有多少事情將需要變更呢?你討厭那種聲音,希望它會快點,齷齪地死去,可它就是不斷地回響。他朝樓下弗裏曼先生的房間跑去。雷聲隆隆穿過黑壓壓的烏雲。他剛到一層樓梯平台,門就被刮開了,大雨撲麵衝來。第20章港邊飯店是奧甘奎特最古老的飯店。生意不算太好,因為對岸新建了一家快艇俱樂部。不過今天下午,天空時有雷暴,景致好看多了。法蘭妮一直在窗戶邊坐了差不多3個小時,她在給中學好友格雷斯.達甘寫信。格雷斯準備去找史密斯。這封信可不是要吐露她懷孕的事,也沒有寫母親的事,寫這些東西沒有用,隻能使她更心煩。她猜測,格雷斯自己不久就會在鎮上聽到不少風言風語。她隻想寫一封友好的信。傑西和我同薩姆.洛思羅普還有薩莉.溫斯切拉斯5月份騎車旅行去了一趟蘭奇利。期末生物考試我僥幸過關。佩吉.泰特(另一位中學朋友)在參議院找到了一份新工作。埃米.勞德就要結婚了。這封信簡直無法寫下去了。今天電閃雷鳴是部分原因--當水麵上空密集的雷暴雨來來往往時,信怎麼能寫得下去呢?更簡明扼要地說吧,信中似乎沒有一條消息是精確可靠的。這寫的稍微有些偏,就像手中的一把刀,你想用它削土豆皮,可它沒削著土豆皮,倒把你的皮削著了。自行車旅行是很開心的,但是她和傑西不會再有這樣快活了。她確實通過了生物期末考試,但是在真正算數的生物期末考試上她畢竟不是很走運。她和格雷斯對佩吉.泰特從來不是太在意,埃米即將舉行的婚禮,以法蘭妮目前的狀態似乎更像一場十分荒唐的鬧劇而不是一場喜劇。埃米正準備結婚,而我要生孩子,哈-哈-哈。如果就這些,她不必非得寫下去了。我自己惹了一些麻煩,可我沒有心思把這些都寫下來。想一想就頭疼。不過我想在4號之前看你去,如果你上封信中的計劃沒有改變的話。(6周才寫一封信嗎?我還以為有人把你打字的手指給剁掉了呢,你這家夥!)。見麵時我再告訴你詳情。我敢肯定會采納你的忠告。法蘭妮她用習慣浮誇的滑稽草書簽上名字,這樣一來,簽名占滿了信紙留下的半頁空白。簽字時她感到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像一個騙子。她把信折起來,放進信封裏,寫上地址,夾在豎立的鏡子上。事情幹完了。好啦,現在幹什麼呢?天又變得黑起來。她站起身來,不安地在房裏轉悠,她想,應該趁雨還沒下來出去一趟,可是有什麼地方去呢?去看電影?鎮上就這一部片子,她已看過了,是同傑西一起看的。去波特蘭看服裝?沒有興趣。實際上這些日子她看得上眼的服裝就是那種帶彈性腰帶的。可房間裏已有兩件了。她今天接了3個電話,第1個電話是好消息,第2個電話不好不壞,第3個電話是壞消息。她希望這些電話倒個順序打來。外邊已經開始下雨了,泊船碼頭再一次黑雲密布。她決定應該出去走走,管它下不下雨。清新的空氣,夏天的濕潤,也許會使她感到更好受一些。她甚至可以在某個地方停下,來一杯咖啡,或酒中尋樂。不管怎樣,要找到平衡。今天的第一個電話是在索默沃茲的戴比.史密斯打來的,戴比熱情地說歡迎法蘭妮過去同祝事實上,她是有求於她。她們3個姑娘原先共住一套單元,其中一位姑娘在一家貨棧公司找到了當秘書的差事,5月份搬出去了。她和羅達沒有第三個搭夥人則無法再擔負房租。戴比說:"我們倆都是多子女家庭出來的,小孩哭鬧幹擾不了我們。"法蘭妮說,她準備7月1日前搬進去。掛上電話時,她發現熱淚流淌到她的臉頰上。這是寬慰的淚水。她認為,如果她能離開從小長大的這個城鎮,甚至遠離她的母親,遠離她的父親,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她知道鎮上沒有人會強迫她戴上紅A字(英國殖民地時期的通奸標誌),但是這個小鎮,這裏的環境仍讓她有一種不安的感覺,為了消除這種感覺,遠離奧甘奎特是必不可少的。當她出門走到街上時,她能夠感到人們不會盯著她看。當然,看她的那些人都是長住居民,他們總是好盯著某個人來看--醉鬼,接受福利救濟的懶漢,在波特蘭或者果園海灘冒充顧客以便到商店偷竊的良家少年..或挺著大肚子的姑娘。第二個電話,平平常常,是傑西.賴德打來的。他從波特蘭來電話說,他開始往原來住的房子打過電話。很幸運,他找到了彼得,彼得給了他法蘭妮在哈博薩德的電話號碼,未加任何評頭論足。然而,他講的第一件事大概是:"嘿!你在家裏呆著聽到許多閑言碎語吧?""嗯,有一些。"她說得很謹慎,不想深談這件事。那樣會使他們像是在背後搗鬼。"是你母親嗎?""你怎麼這麼說?""她看上去像那種人。在她的眼睛裏有某種東西,法蘭妮。她的眼神在說,如果你殺了我的聖牛,我會殺了你的。"她沒有吱聲。"對不起,我不想冒犯你。""你沒有冒犯,"她說。他的形容實際上是相當貼切的--不管怎樣,從表麵上是貼切的--但是她仍在竭力擺脫對冒犯這個動詞所感到的驚奇。這是從他那裏聽到的一個陌生詞。她想,也許在這裏有一個假定條件。當你的情人開始談論"冒犯"你的時候,他已不再是你的情人了。"法蘭妮,求婚繼續有效。如果你答應的話,我可以搞到一對戒指並且今天下午就能過去。"就憑你的自行車,她想著,差一點笑出聲來。她捂住話筒呆了一會兒,生怕被他聽到笑聲。過去的6天裏,她哭的眼淚和強作的歡笑比她15歲開始約會以來要多得多。"不,傑西,"她說,她的聲音相當平和。"我是真心的1他帶著令人驚奇的衝動說,好像他看見了她在強忍著不笑。"我知道,"她說,"可是我不準備結婚。我知道那對我意味著什麼,傑西。這與你沒有任何關係。""那麼孩子呢?""我要生下它。""把它拋棄嗎?""我還沒有決定。"他沉默了片刻,她能夠聽見在其他房間裏有其他人聲音。她猜測,他們有自己的麻煩。寶貝,人間是一台白天上演的戲劇,我們熱愛生命,因此,我們在尋找明天的同時尋覓著指路明燈。傑西最後說:"我想知道孩子怎麼辦。"她將信將疑,不過,這也許是他唯一能說的會使她傷心的話。確實傷她的心了。"傑西..""那麼你打算去哪兒呢?"他突然問道,"你總不能在哈博薩德呆一個夏天吧。如果你需要地方,我可以在波特蘭找一找。""我已經有地方了。""什麼地方,我不應該問問嗎?""你不應該,"她沒有再說下去,恨自己沒能找到一句更圓滑的話。"噢,"他說。他的聲音出奇地平淡。最後,他小心翼翼地說:"法蘭妮,我能問你一些事情而不惹你發怒嗎?因為我確實想知道。這不是可答可不答的問題。""你可以問,"她很小心地表示同意。她從內心上準備不發脾氣,因為當傑西把這類話作為開場白時,通常後麵跟著來的就是某種醜陋的和完全沒料到的大男子主義的貨色。傑西問:"在這種事上我一點兒權利都沒有嗎?我不能分擔責任和參與決定嗎?"她的心中一下子湧起一股怒氣,接著那種感覺消失了。傑西就是傑西,他極力撐著自己的麵子,所有好思考的人都會這麼做,這樣他們在夜裏才能睡著覺。她總是很喜歡他的聰明勁兒,但是現在這個樣子,聰明可能令人厭惡。像傑西--還有她自己--這種人終生受到的教育是做好事是義不容辭的,應該積極才對。有時候不得不傷害--嚴重地傷害--自己,從而發覺躺在高高的蘆葦叢中和拖拉一段時間可能會更好。他的圈套是善意的,但是圈套仍然是圈套。他不想讓她逃脫掉。她說:"傑西,我們倆都不想要這個孩子。我們兩個人同意服避孕藥避免懷上孩子。你沒有任何責任。""可是..""不,傑西。"她十分堅定地說。他歎了口氣。"你安頓下來會跟我聯係嗎?""我想會的。""你還打算回學校嗎?""最後看吧。我要把後半學期上完。""如果你需要我,法蘭妮,請找我,你知道我會在哪兒。我不會離開的。""我知道,傑西。""如果你需要錢..""是的。""那麼再聯係吧。我不會逼你,可我..我以後想看看你。""好吧,傑西。""再見,法蘭妮。""再見。"當她掛上電話時,這種再見好像太倉促了,像是沒有結束的談話。這使她突然想起他們沒有加上一句"我愛你",而這是第一次。這使她很傷感,她對自己說別這樣,可是說了沒用。最後一個電話是中午時分她父親打來的。前天他們還在一起吃了午飯,他對她說,他很擔心這事兒對卡拉會造成影響。她昨天晚上沒有上床睡覺,而是在起居室裏過了一夜,全神貫注地翻看古老的家譜。他曾在11點30分左右去問她什麼時候上樓睡覺。她的頭發散落下來,披發過肩,穿著背心式的睡衣,彼得說她看上去很野而且一臉茫然。她把那本厚厚的書放在膝蓋上,她甚至連抬頭看他一眼都沒有,隻顧不斷地翻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