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蓮已經嚇半蹲得縮在地上,燭光隨著雪蓮手的顫抖也搖擺不定。離開,一定要離開!想到此,雪蓮匆忙站起身,準備轉身離開,可是……鏡門已經合上了。
“不!不!我不要死在這裏!不要!讓我出去!讓我出去!”雪蓮發狂地喊道,她的心中已充滿了恐懼。
不知喊了多久,雪蓮隻感到嗓子已經嘶啞了,但是沒有人回應她。她癱坐在地上,因為剛才喊叫過於用力,現在還在喘著粗氣。
棺材靜靜的“臥”在那裏,在燭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詭異。雪蓮突然有種想打開棺材的欲望,突然想知道那裏麵躺的到底是誰?難道是自己從未見麵的丈夫?想到此,她站起身,慢慢走了過去。
棺材上落滿了塵土,雪蓮將蠟燭放在棺材前的桌子上,伸出雙手扶住棺材蓋用力推了一下,棺材發出了難聽的摩擦聲,雪蓮感到自己渾身都在哆嗦,但是還是鼓起勇氣看向棺材裏麵。
一層單子,已經很破舊了,根本看不出本色,屍體在單子下若隱若現。雪蓮不知哪裏來的勇氣,伸出手將單子拉到了屍體的腿部。一具完整的屍體,隻是已經幹癟了,幾乎露出骷髏,頭發似乎也少得可憐,牙齒凸著,還少了一顆大門牙,身上的衣服已經爛得看不出原形,根本分辨不出是男的還是女的,也看不出多大年紀,但是她記得來這兒的兩個房間裏放的都是男人的衣服,那這具屍體……會不會是她的丈夫,也許他早就死了,可是既然他死了,為什麼還要給他娶妻?難道她真的嫁給一個死人?雪蓮感到身上一陣陣的發冷,她不想再繼續想下去,又伸出手將單子拉到了棺材的底部。
雪蓮驚呆了,大張著嘴,半天都沒有發出聲音來:她竟然看到屍體腳上穿著繡花鞋!屍體其他部分所穿的衣服都褪了色,甚至爛得看不出樣子,可鞋卻是紅色的,特別紅,跟新娘的繡花鞋是一模一樣,是新的,但卻隻有一隻……
一隻?她突然想到五個雪蓮死的時候手中都握有一隻繡花鞋……怎麼會這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原以為這具屍體是她的丈夫,可是他竟然穿著繡花鞋?那是隻有女人才會穿的。可是那兩間屋子裏的男人的東西又是怎麼回事?這具屍體怎麼會在這裏,而不是埋在土裏下葬?雪蓮的精神有些快崩潰了,她不能再待下去了,一定要出去!
她拿起桌子上的蠟燭走到鏡門前仔細照著,她已經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她相信一定有能打開這個門的機關。果然,在鏡門的左上角有一個凸出來的部位,正好跟那麵鏡子右上角的位置相對應。剛才因為過度害怕,竟然沒有注意到。雪蓮伸出手按了一下,門開了。雪蓮趕緊走了出去……
走出了“墓屋”,雪蓮終於鬆了一口氣,看著雨過天晴後的天空,感覺心情好了很多。但是她不願意再在這裏多待,趕緊跑了出去。
雪蓮很順利的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推開門走了進去。院子裏靜悄悄的,看來小敦兒還沒醒。她悄悄地走進了屋子,果然小敦兒還睡在床上,嘴中還不時發出呼嚕聲。雪蓮無奈地搖著頭,她有些羨慕小敦兒傻傻的什麼都不想的性格。轉身從櫃子裏拿出一件新衣服換上,舊的衣服和用過的蠟燭、打火石都塞到了床下,那裏很安全,沒有人會去看,甚至小敦兒收拾屋子的時候都不會去收拾那兒。
夜晚,小敦兒不在,她被沈媽叫去了宮老太太那兒。她醒來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幹活幹得睡著了,所以當沈媽叫她的時候,還以為沈媽知道她幹活幹得睡著了,要罰她,倒省得雪蓮解釋了。而雪蓮想著白天看到的事,根本無法入睡,尤其是想到那隻繡花鞋,就感到身上一陣陣的發冷。那個暗門,那些男人的東西,那具屍體,那隻繡花鞋……總之,那個墓屋充滿了詭異。突然,雪蓮坐了起來,她突然想起自己離開那間墓屋的時候,忘把燈籠還原,還有那口棺材也沒有合上,糟了,如果被宮家的人知道了,那她……會不會也像那五個雪蓮一樣,甚至會提前死?想到此,雪蓮也顧不上晚上出去會害怕,穿上鞋迅速朝院門跑去。
門當然是上著鎖,隻有雪蓮第一次去“墓屋”的時候,門沒鎖,但自從那次後,沈媽都會將門鎖好,雪蓮無奈又要去爬牆。有了第一次經驗,很快就翻出了院子。不對,雪蓮突然想到,她今天回來的時候,院門是沒有上鎖的,難道沈媽白天已經來過?可是剛才為什麼不說?就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也許沈媽並不知道她去了“墓屋”。還是先去“墓屋”將“東西”都還原的好。想到此,雪蓮一路小跑,跑向“墓屋”。
忘了拿蠟燭,雪蓮已經來到了“墓屋”的院門口才想到,但是既然已經來了,就先將燈籠還原,這樣別人也不會注意到了。於是,她悄悄推開院門,正準備走進去,卻發現“墓屋”裏有亮光,還有一個人影……
八、一個男人,一個女人
雪蓮半蹲在窗前,大氣也不敢喘。屋裏的人似乎也安靜下來,半天都沒有動靜。雪蓮甚至懷疑剛才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但是屋子裏還在亮著的燭光證明了的確有人來過。
“我來了,來看看你們。”屋子竟然響起了聲音,語氣聽起來像是來看老朋友,但竟然是男人的聲音!
男人的聲音?雪蓮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在這裏聽到男人的聲音,你們,又是指誰?
“你們還好嗎?”男人的聲音再次想起。
“你看她們不是睡得很香嗎,你不要吵醒她們,小點聲。”女人,竟然是女人的聲音!
雪蓮清楚地記得自己隻看到一個人影,可是怎麼會有另一個人的聲音?也許那個人坐著,自己沒有看到,雪蓮不再多想,打算繼續聽下去。
“知道了,你每天都這麼說,我聽都聽膩了。”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煩。
“唉,知道你每天還吵她們。”女人的話中有些責怪的意思。
“她們在這很悶的,一定想找人聊天。”男人道。
“唉……”女人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不再出聲。
“老大,我知道水很涼,所以又帶來一個暖爐給你暖身子,你可要小心身子,不要凍著。老二,你最喜歡花草樹木,所以我給你帶來一堆,你可不要看花了眼。老三,你的舌頭太難看了,我做了一個麵紗給你,正好可以擋住。老四,這個帽子是我特地給你做的,你戴上看合不合適,我知道你愛美,這個肯定能擋住你頭上那個難看的傷疤。老五……”說到老五,男人停頓了一下,嘴中發出無奈的歎氣聲,緊接著又說道,“老五,就你最不聽話,到處亂跑,到處亂看,雖然你不聽話,但是我還是給你帶了東西,你一定喜歡,是你最愛吃的南方的荔枝。”男人停止了說話。雪蓮聽著他的話,總感到有些不對勁,於是悄悄地伸出右手食指在嘴上沾了沾,在窗紙戳了一個小洞。
她隻看到了一個人,背對著她坐在地上,看不出是那個男的還是女的,身上的衣服非常破,像是把好幾件衣服的碎片都“堆”在了身上,但是卻包得很嚴。那個人坐在那一動不動,前麵正對著五個雪蓮的牌位。每個牌位前都放著剛才所說的那些東西,隻不過……它們都是用紙做的。雪蓮感到渾身發毛,身子在微微顫抖,那個男人原來是在跟死人說話。雪蓮捂住了嘴,她真怕自己嚇得叫出聲。
“你們不收?看來你們都不喜歡。”坐著的那個人出聲了,是男人的聲音,“看來我不應該這麼嬌慣你們!”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很高。
“唉,早就說不讓你吵她們,你看,她們一定是生氣了,才不收你的東西。”女人的聲音響起,但卻也來自那個坐著的人。
怎麼會這樣?怎麼一個人會發出男女不同的聲音?怎麼會自己在跟自己說話?雪蓮有些站不住了,她想立刻離開這裏,可是她卻發現自己嚇得已經走不動道了。而屋裏的聲音卻還在繼續。
“生氣?”又變成男人的聲音,“我好心好意來看她們,她們還生我的氣!這些臭女人!”說到此,一直坐在地上不動的那個人突然站了起來,他的動作很快,快得雪蓮都沒有看清他是怎麼站起來的。
“你看你,又生氣,氣大傷身。”又變成了女人的聲音,而那個人的左手也抬了起來,正撫摸著自己的頭,“別生氣,別生氣。”隨著女人的聲音,那隻手像是在真的撫摸一樣,上下揮動。
那隻手,很瘦,很幹,幹得幾乎露出骨頭,看起來有些可怕,但似乎……似乎在哪兒見過……雪蓮開始思索……
“不,我要把這些東西都毀了!”又變成了男人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十分的惱火。他突然走上前使勁踩著那些紙做的東西,就那麼不停的拚命的踩著,他的動作似乎有些僵硬,像是很久沒有動過似的。他踩得很用力,以至於他的鞋都快被甩掉了。
他的鞋!雪蓮幾乎快暈過去了,他的腳上穿著紅色的繡花鞋,而且隻有一隻腳穿了,另一隻腳跟他的手差不多。
“鬼!啊!”雪蓮發出了瘋狂的聲音。那個人被驚動了,轉過了身,他的臉和身子都被衣服蒙得嚴嚴的,但是雪蓮卻清楚的看到他地牙是凸的,而且大門牙還缺了一顆……
九、阿秀的故事
蠟燭滅了,一切歸於寂靜,隻有……
“鬼!鬼!鬼……”雪蓮尖叫著不斷往後退,她的臉因過度害怕而變得煞白。
一隻手從雪蓮背後伸了過來,輕輕地在她肩上拍了拍。
“啊!”又是一聲高度的尖叫,雪蓮幾乎蹦了起來。
“少奶奶,是我。”
雪蓮回過頭,看到了沈媽。她依然是一臉冷漠。
“沈媽,有鬼……”終於見到一個人,雪蓮感到自己心裏舒服多了。
“哪裏來的鬼!少奶奶,我看您似乎還是不熟悉宮家的規矩。”提到規矩,沈媽的嗓音高了八度,臉上依然是一片冷漠。
“不,沈媽,是鬼,我看到了,就在這間屋子裏,真的。”雪蓮還在不停地顫抖。
“少奶奶,我看您最近是休息的不夠。天色都這麼晚了,您還是回您的屋子休息吧。”沈媽臉上有些不悅之色。
“你不相信我嗎?那前五個雪蓮是怎麼死的,她們死的時候手裏都握有一隻繡花鞋。剛才我看到的那個鬼,他腳上就穿著一隻繡花鞋。”雪蓮的情緒變得有些激動。
沈媽的臉色變得很難看,身子也有些微微的顫抖,“他又來了,他又來了……”
“誰?”雪蓮試探的問了一句。
沈媽突然推開雪蓮,幾步就奔到了墓屋門前,發瘋似的大聲嚷道:“你又來了!你要鬧到什麼時候才肯罷休!我給你燒了那麼多紙錢,給你念了那麼多經,你也該去投胎了,你不要再待在宮家了,不要再來害人了!”
“沈媽,你在說什麼,難道你知道那個鬼是誰,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雪蓮衝上去拉住沈媽大聲問道。
沈媽的身子還在顫抖,她的臉因為大聲叫喊而有些變形,儼然沒有了往日的威嚴。
“沈媽,我今天一定要知道是怎麼回事。”雪蓮的聲音夾雜著哭腔,她已經受了太多的驚嚇。
沈媽終於平靜下來,一屁股坐在台階上,但她的臉色看起來非常的蒼白。
雪蓮坐在她的旁邊,靜靜的,沒有再說話,她知道沈媽需要先平靜一下心情。
過了一會兒,沈媽終於開口了。
“唉……造孽啊,造孽啊。”沈媽說到此,竟然有眼淚流了出來。
雪蓮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向威嚴的沈媽流眼淚,不禁取出身上的手帕輕輕的給她擦拭。
“你剛才看到的那個鬼是阿秀。”這是沈媽完整說的第一句話。
“阿秀?”雪蓮道。
沈媽點了點頭,聲音有些沙啞地說道:“阿秀原來是宮府的一名丫鬟,七歲就來到了宮家,可以說是自小在宮家長大。因為她聰慧可愛,又有一門絕活,老太太很喜歡她,把她當親女看,”說到此,沈媽自己用袖子抹了抹眼淚。
“阿秀有什麼絕活?”雪蓮問道。
“做……繡——花——鞋……”沈媽一字一句的說道。
雪蓮倒吸了一口冷氣。
“唉,誰知道阿秀竟然喜歡上了少爺,而且仗著老太太的喜愛,一心想成為宮家的少奶奶。她變得越來越猖狂,後來連宮老太太都看不下去了,訓了她一頓,再加上少爺也坦白地跟她說,一直隻是把她當妹妹,結果她當天晚上就在這間屋子裏自殺了。自此後,這間屋子就變成了‘墓屋’,沒有人再敢住,老太太也下令,不讓人隨便進入。”沈媽說到此,站起身轉頭看向“墓屋”。
“她是怎麼死的?葬在了哪裏?”雪蓮依然坐在那裏,頭也沒回地問道,她的聲音聽起來出奇的平靜。
“她是上吊死的,死的時候還穿著自己親手做的繡花鞋,那是隻有新娘子才會穿的,但她隻穿了一隻,另一隻……”沈媽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握在她的手裏。她死得太不吉利,因此,老太太讓下人把她葬在了這間屋子裏的一個秘密通道中。”沈媽說到最後,聲音變得很輕。
“所以,她死後陰魂不散,才會去害每一個成為宮家少奶奶的人。”雪蓮還是坐在原地一動不動的說道。
沈媽沒有出聲,看著雪蓮。
“少爺在哪兒?為什麼到現在我都沒有見到他。”雪蓮抬起了頭,望著沈媽。
“少爺最近身體不好,所以一直住在老太太那兒,老太太打算等他稍微好一些就讓他跟您圓房。”沈媽說得很誠懇。
“為什麼宮家的媳婦都叫雪蓮?”雪蓮道。
“少爺身體不好,有個看相的高人說,少爺一定要娶名字帶有‘雪蓮’的人,才能一輩子平平安安。”沈媽道。
“折騰了一晚上,我們都累了,沈媽您也該回去休息了。”雪蓮站起來恭謹地說道。
“你為什麼不問少爺得的是什麼病?”沈媽對雪蓮的反應感到有些意外,不禁問道。
“我既然已經是宮家的人,丈夫不管得了什麼病,我都要與他相守一生,又何必問太多。況且宮家本來就有規矩不能問不該問的事,雪蓮已經問得太多了,讓您為難了。”雪蓮衝著沈媽微微躬了一下身。
“少奶奶,我是下人,您可不能行此大禮。”沈媽扶住了雪蓮,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她似乎對這個雪蓮開始有些滿意了。
雪蓮微微一笑,道:“那請沈媽先走吧。”
“好。”沈媽臉上依然掛著笑容。
當沈媽轉過身的時候,雪蓮的臉上露出一絲冷笑。
沈媽在騙她!她見過那具屍體,她的確隻穿了一隻鞋,但是她絕對不是上吊死的。如果一個人是上吊死的,那麼她的嘴一定是張著的,舌頭一定是吐出來的,而她看到的那具屍體,嘴是閉著的。雪蓮記得很清楚,因為那具屍體的大門牙少了一顆。最主要的是……那棺材外麵有大片的血跡,上吊又怎麼會流那麼多的血,而且還流在棺材上。看來,沈媽並不知道她白天已經去過那個秘道。那假設沈媽說得是真的,阿秀的確是上吊死的,那通道中的屍體一定不是她,一定是另外一個人的!會是誰?那阿秀的屍體又在哪兒?或者說阿秀根本沒死?
沒死!那她現在在做什麼?剛才看到的那個“鬼”真的是鬼嗎?最重要的是,那個白色的燈籠已經還原了,如果沈媽不知道她白天來過,那麼是誰還的原?剛才的那個“鬼”去哪兒了?難道真的是回到那個棺材裏了?
十、一棵……十棵……一百棵……“樹”
沈媽說那個“鬼”是阿秀,那肯定是個女人,可是“鬼”還會說男人的話,蹊蹺!如果他不是“鬼”,那為什麼要裝成那樣嚇人,難道他是刻意來嚇她的?目的是什麼?雪蓮想不明白,有太多的想不明白,但是她沒有去問沈媽,沈媽既然不說實話,問了也是沒用。
沈媽已經走了,院子裏一片寂靜,小敦兒早已靠在床前睡著,似乎這宮家發生的一切都跟她沒有關係。雖然已經是深夜,但是雪蓮根本一點困意都沒有。她站在院子裏望著四周,像是在尋找著答案。但是這個院子裏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隻有一口井,一口已經被一塊石頭給壓住的井。如果不仔細看,誰都看不出那有口井,雪蓮走上前試著用力去推,石頭比她想象中的要輕,一推就倒向一邊。
小敦兒說過,第一個雪蓮就是死在井裏的。好端端的怎麼會掉進井裏?雪蓮悄悄走進屋裏,拿出蠟燭走到井口,照下去……
井,裏麵當然是水,可是雪蓮卻沒有看到水,也沒有青苔,而在井的一側有一個藤條,還有好多凹進去的坑,像是有人踩在這裏爬下去過。難道這又是一個秘道,那這是又通向哪裏的?
雪蓮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那麼大的膽子,她現在已經順著那些坑正在往井下走……
敬鬆院。
“她已經回去了?”是宮老太太的聲音。
“回去了,我想她現在已經睡覺了,不會再敢亂闖了。”沈媽站在院子裏弓著身子,頭也不敢抬,畢恭畢敬地說道。
“你說的話,她相信了嗎?”老太太的道。
“應該是相信了,但是她……”沈媽猶豫了一下。
“說下去。”
“她似乎顯得太過平靜了,不像那五個。”沈媽的聲音很輕,生怕說錯話。
宮老太太許久都沒有出聲,沈媽一動都不敢動地站在那裏。
“小心看著她……”宮老太太終於又說話了。
“是,老太太……他又出現了。”沈媽說到此,臉上露出忐忑不安的神色。
宮老太太再次沉默,過了一會才又說道:“今天是第幾天了?”
“已經是第九天了。”沈媽看了看天色說道。
“還有四天了……”宮老太太的聲音顯得有些沉悶。
井底。
果然有秘道,雪蓮剛下到井底就看到了一道門,有些破舊,也許是井底常年見不到陽光的緣故,空氣中伴著一股潮濕難聞的味道。
雪蓮輕輕推開門,一股極其難聞的惡臭撲麵而來,雪蓮被熏得差點暈過去,不禁皺了皺眉頭,伸手捂住了鼻子,走了進去。
雪蓮愣住了,她實在沒想到井底竟然會有這麼大的房間,一棵、十棵……看上去足足有一百棵樹在這個房間裏,它們全都橫臥在地上,整齊地排列著,樹杈、樹葉已經被砍掉,隻剩下光禿禿的樹幹,每棵樹都有一個人那麼粗,一個人那麼長,每棵樹幹上都覆蓋著一堆胳膊粗的小樹枝。
原來宮家所有的樹都被“藏”在這裏了,難怪雪蓮在宮家看不到一棵樹。隻是這味兒……似乎太難聞了,宮家為什麼要把所有的樹砍了放在井底?雪蓮感到不解。她慢慢走到離自己最近的一個樹幹前,舉起手中的蠟燭仔細看了看。咦?在一堆樹枝中竟然隱隱約約露出一個東西,微微有些發黃。雪蓮壯著膽伸手去摸了摸,像是一張紙,雪蓮順手取了出來,的確是一張黃色的紙,上麵還畫了一堆紅色的怪異圖案。雪蓮看不懂,也不明白為什麼要在樹幹上貼這個。雪蓮又撥了撥上麵的樹枝,樹枝向兩邊散落,掉在地上發出“啪啪”的聲音,雪蓮不禁嚇了一跳,用手拍了拍胸口,讓自己放輕鬆一些。
蠟燭照向樹幹裏麵……她上身著一件粉色小襖,下身穿一件藍色襖褲,跟小敦兒的穿著一樣,是仆人的打扮,隻是破舊了很多,但是她的臉……已經腐爛了……
十一、見到了“熟人”
惡心,雪蓮隻感到一陣難以形容的惡心,她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想再看下去。
“我也說不清楚,總之做錯事的人去了老太太那兒就都消失了……”雪蓮突然想起了小敦兒曾經說過的話。她剛才看到的那具屍體跟小敦兒的衣服差不多,難道“消失的人”都在這……這幾乎有上百棵樹幹,難道每一棵樹幹中都“藏”著一具屍體?如果是,那這……就是一座地下墳場!現在雪蓮終於知道為什麼宮家的樹都消失了,它們都變成了天然的棺木!
雪蓮轉身快步跑了出去,她實在不願意再在這裏多待。一百個死人,不管是誰都會被嚇壞,何況她還是個女人。
雪蓮拉住了藤條,正準備爬上去,卻聽見上麵發出了聲音,雪蓮趕緊又退進了房間,雖然她害怕,但也不想被上麵的人發現了。
“她又不見了?”是沈媽的聲音,她又來了,雪蓮無奈地搖了搖頭。
“是……是啊。”小敦兒的聲音聽起來很害怕的樣子。
“你是怎麼回事,讓你看個人,你都看不住!”沈媽厲聲說道。
“我……少奶奶也許……也許是悶,出去走走,也許……也許一會就回來了。”小敦兒的聲音越來越小。
雪蓮感到很愧疚,每次她“亂跑”,小敦兒總是替她挨罵。
“現在快去找!”沈媽大聲喝道。
“是,是……”小敦兒嚇得一個勁兒地說是。
腳步聲漸漸地遠去,雪蓮鬆了一口氣。井在院子裏不太顯眼的地方,她們剛才一定沒有注意到井口的石頭已經被搬走了。
這些宮家的仆人到底是怎麼死的?雪蓮突然想到這個問題。這裏差不多有一百人,他們死了卻被悄悄地“藏”在這裏。死了這麼多人,當然不能被外人知道,所以才會用樹做棺材。
雪蓮重新來到了樹幹前,壯著膽小心翼翼地檢查著那具屍體,除了身體有些腐爛,其他的都完好無損。雪蓮根本看不出死因,但肯定不是受酷刑而死的。雪蓮又將旁邊的樹幹上的樹枝扒開,同樣有一個黃色紅圖案的紙,也同樣有一具屍體,這個保存的很完整,是個男的,看來是剛死不久。
雪蓮一個一個的看著,竟然忘了恐懼。也許是待久了,對這種難聞的味道,竟然也沒有了感覺,隻是有些瘋狂的查看著……
第二十七具屍體,保存著還算完整,她上身著一件粉色小襖,下身穿一件藍色襖褲,還是仆人的打扮,跟小敦兒的服飾一樣。她的身材微微有些發胖,柳眉,細眼,兩個麻花辮垂在胸前,她的身材樣子……小敦兒!
雪蓮以為自己眼花了,她竟然在這裏看到小敦兒!隻不過她是個死人……死人!那跟她日夜相伴的那個小敦兒……難道她是鬼!不,不可能,鬼是不會在白天出現的,那她是誰?那躺在這的又是誰?她們為什麼擁有同樣的麵孔?雪蓮突然感到有種前所未有的恐懼。一個看起來智商不太高,天真憨厚,隻有十四五歲的女孩,天天相伴在一起,現在竟然在這裏看到她的屍體……可是她卻還好好的活著。
蠟燭快用完了,雪蓮必須離開這裏,她不想讓上麵的人發現她在這裏,尤其是小敦兒,因為她發現,小敦兒遠比她想象得要可怕。
“該死的女人!”上麵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像是院門口傳來的聲音,不大,但雪蓮剛好聽到,隻不過這個聲音是個男人的聲音。雪蓮微微地顫了一下,她突然想起在“墓屋”見到的那個“鬼”……
十二、原來她是……
第十天。
沈媽什麼都沒有問雪蓮,就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連院門也不再鎖。
小敦兒還是做著她該做的事,還是哼著隻有她自己才能聽懂的小曲。雪蓮一直注意著她,她實在想從她的身上發現些什麼,可是卻什麼也發現不了,也許那個躺在井中的“小敦兒”和眼前的小敦兒是雙胞胎……想到此,雪蓮的心裏突然感覺好了很多。
夜晚。
雪蓮睡得很香,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幾天都沒有睡好覺,今天總算是可以睡著了。
小敦兒坐了起來,走到雪蓮跟前輕輕地叫道:“少奶奶,少奶奶。”
雪蓮沒有動靜。
小敦兒掀起了床單,床底下依然放著雪蓮脫下來的髒衣服。小敦兒笑了,隻是這笑跟平時不太一樣。她伸手在床底板上掰了一下,地上露出了一個洞,小敦兒慢慢地走了下去……
雪蓮睜開了眼睛,她一直在等,現在小敦兒終於行動了。雪蓮笑了,當她在白天無意中看到小敦兒瞟了一下那口井,她就明白小敦兒一定有問題。因為她發現小敦兒在看那口井時的目光已經不再是個天真的孩子應該有的。
洞裏是樓梯,兩邊各有幾盞燭燈,看來是小敦兒剛點著的。雪蓮緩緩地往下走,生怕自己發出的聲音驚動小敦兒。
有一道門,雪蓮小心翼翼地推開它,沒有讓它發出一絲聲音。
是一個屋子,是一間很大的屋子,屋裏擺設跟普通的屋子沒什麼區別,有床、有桌子、有鏡子、有凳子、有櫃子,還有……還有一雙男人的鞋……竟然是這裏,雪蓮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又來到這裏。她看向那麵銅鏡,那後麵……雪蓮一想到那具穿繡花鞋的屍體,身子就感到一陣陣的發冷。突然那間放著四個箱子的屋子裏發出了聲響,雪蓮一驚,慌忙之中不知藏在哪裏,眼看石門就要打開,雪蓮趕緊鑽入了床底。
是小敦兒!雪蓮貼著地麵偷偷地從床底向外看時,就認了出來。小敦兒將一些東西扔到了床上,隨手搬了一個凳子在銅鏡前坐下,她沒有覺察屋子裏多了一個人,而這個人正躲在床底偷看。
小敦兒伸手在頭頂上擺弄著什麼,從雪蓮的角度看不清楚,不一會的工夫,小敦兒那兩個麻花辮就被“摘”了下來,原來她一直帶的都是假發,雪蓮竟然一直都沒有發現。現在,小敦兒隻剩下一頭不能再短的頭發。雪蓮沒有出聲,繼續看下去。摘完假發,小敦兒拿出毛巾在臉上小心翼翼地擦著,不一會的工夫臉周圍就起了一層皮,她伸手慢慢地順著掀起的地方揭著臉上的皮。
雪蓮感到脖子有些發酸,低下了頭。她果然不是小敦兒,真正的小敦兒是井中的那個,那她到底是誰?為什麼要扮成小敦兒的樣子?雪蓮再次抬起了頭,可是“小敦兒”已經站起身來到了床前,雪蓮已經無法看到她的樣子,隻看到鏡子旁的桌子上放著一張皮,而“小敦兒”此時似乎正在換衣服,雪蓮隻有耐心等待。
當“小敦兒”再次來到了鏡子前仔細地打量著自己時,她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神情。雪蓮張大了嘴,幾乎要叫出了聲。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看到了一個男人,一個真正的男人。
“她”已經沒有女人的姿態,沒有“小敦兒”的天真爛漫,現在的他是一個成熟並且擁有一雙比任何人都精明的目光的男人。“小敦兒”竟然是個男人,這是雪蓮做夢也沒有想到的,現在她才想明白那天扶著“小敦兒”為什麼會感到有些沉。
“換上男裝舒服多了。”他伸了伸胳膊,像是在自我放鬆。然後走到床前換上那雙男鞋,又從床上拿了什麼坐在了鏡子前。雪蓮微微探出腦袋仔細地看著他手中的東西。
一根針,一根紅線,在他的右手中熟練地揮舞著,而另一隻手正握著一隻還沒有繡好的繡花鞋。
繡花鞋!雪蓮又看到了繡花鞋,而它竟然在一個男人的手中。雪蓮突然想起了沈媽說過的關於“阿秀的故事”,她的絕活就是繡繡花鞋……
十三、對話
一個大男人竟然會繡繡花鞋?雪蓮感到有些滑稽,但是她又不得不承認他的確繡得很好,比很多女人繡得都好,而他似乎也對自己的“作品”感到很滿意,臉上洋溢著滿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