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根胡
七根胡:女,生於70年代末,設計師,現居北京。2003年12月開始以“七根胡” 為筆名上網寫作,連作《出嫁》、《義莊》、《樓船》、《裁縫》四部中篇恐怖小說。 2004年上半年成為新浪網專欄作家,其他代表作品有《刺客》、《一錠銀子》、《壽衣裁縫》等。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們宮家的人了,你要盡快為我們宮家生一個兒子!”聲音蒼老卻給人壓迫感,來自於一個女人,一個很老的女人,一個宮家最老的女人——宮老太太。
一、 雪蓮靜靜地坐在床邊,身子一動不動,一色鑲金邊的紅蓋頭正好將她的臉完全蓋住。屋子很靜,靜得都可以聽到蠟燭發出的“滋滋”聲。雪蓮微微動了一下身子,她已經感到身體有些發麻,可能是坐得太久了。
“吱——”門突然開了,發出一種難聽的摩擦聲。
一定是她的丈夫。雪蓮感到有些緊張,身子不自覺地向床裏挪了挪,她不知道如何去應付,隻能聽天由命似的坐在那裏等待著事情的發展。
一陣涼風吹了進來,雪蓮的身子微微抖了抖,她已經等了一會兒,卻不見她的丈夫走過來,準確地說她根本就沒有聽見人聲……
沒有人,門卻打開了,想到此,雪蓮不禁打了一個冷戰。她伸手輕輕地摘下頭上的紅蓋頭,屋裏空無一人,隻有兩根紅色的龍鳳蠟燭閃著耀眼卻又有些不安的燭光。
“有人嗎?”雪蓮的聲音自己聽來都有些顫抖,可是沒有人回答她。雪蓮大著膽子緩緩地走向門口,輕輕地探出頭,沒有人,院裏竟然空無一人!大喜的日子,竟然沒有安排人在門外照顧她,隻有兩個火紅的大燈籠高高懸掛在門的上方。正在雪蓮納悶的時候,突然一個聲音響起。
“你在幹什麼!”聲音來自於不遠處,雪蓮被這聲音嚇了一跳,向後退去,卻一腳絆在門檻上。
“少奶奶!”那個聲音又響起,這次卻是在雪蓮的耳邊,因為她的人已經以最快的速度奔了過來,“您應該在屋裏待著,怎麼能自己將蓋頭摘下來,這樣多不吉利!”雪蓮抬起頭,眼前蹲著一個隻有十四、五歲大的小姑娘,柳眉,細眼,皮膚白裏透紅,一頭烏黑的長發被編成兩個麻花垂在胸前。身體有些胖,不高,上身著一件粉色小襖,下身穿一件藍色襖褲,是仆人的打扮。雪蓮心中鬆了一口氣,同時也有些尷尬,自己竟然被這樣一個小姑娘給嚇著。
“少奶奶,您趕緊回屋蓋上紅蓋頭,這要是被沈媽看到了,又要到老太太那去告狀了,到時候您可麻煩了!”那個小姑娘一邊扶起雪蓮,一邊還在不停地說著,滿臉焦急,一副天真的樣子,雪蓮發現自己打心眼裏有點喜歡眼前的這個小姑娘。
“小敦兒,你在說什麼哪!”一個聲音從二人的身後響起,聽起來有些陰沉的感覺。
“沈——媽——”剛才還在嘮叨個不停的小姑娘,這時突然像老鼠見了貓,頭低垂著,身子向後退,聲音低得幾乎隻有她自己能聽到。雪蓮在想:如果不是身後有個門,她一定還會不停地向後退下去。
“少奶奶,您怎麼會在門這兒,您不是應該在屋裏蓋著紅蓋頭嗎?”沈媽的話陰一句,陽一句,聽起來像是從牙縫裏往外蹦。一張長滿皺紋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但是兩隻小小的,足可以說是一條縫似的眼睛,卻讓人感到一種說不出來的精明。雪蓮心中有種說不出來的不舒服,她低著頭沒有說話,畢竟她還不太適應大戶人家的說話語氣,不知道自己應該用什麼樣的話來回。
“少奶奶,她興許是不太懂咱們的規矩,許是不適應……”小敦兒在一旁小聲地替雪蓮說道。
“這有你說話的份兒嗎!我是在問少奶奶!”沈媽那雙寫滿精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雪蓮。
“我……我剛才好像聽到了開門聲,所以……”雪蓮實在是不適應沈媽的那種眼神,所以也低著頭小聲說道。
“開門聲!”沈媽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大,大得像是被什麼嚇到似的,就連旁邊的小敦兒也一下子靠在了門上。雪蓮沒有想到自己的一句話卻引來大家這麼大的反應,她小心地觀察眼前這兩個人的麵部變化。
“又來了,又來了……”小敦兒不停地說著這幾個字,麵色白如一張紙,眼淚不自覺地在眼眶中打滾,身子已經有些站不住了。
“住嘴!”沈媽突然大喝一聲,緊接著又恢複了剛才的語氣,說道:“天色不早了,少奶奶該休息了。小敦兒,你要好好伺候少奶奶,不該說的話就不要亂說!”誰都聽得出最後一句是在囑咐小敦兒。
小敦兒拚命地點著頭,嘴巴還誇張似的緊緊閉上,雪蓮看著感到好笑,不禁笑出了聲。
“少奶奶,請您自重!”沈媽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雪蓮,讓雪蓮感到有些透不過氣。她收斂了笑容,慢慢走進了屋中,但是她的心中卻產生了疑問,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一句話卻引來這麼大的反應,還有為什麼沒有拜堂直接進了洞房?
二、丈夫在哪?
雪蓮一晚上都沒睡著,她曾嚐試著問小敦兒,但小敦兒卻寧死也不說。看來沈媽的威懾力確實挺大。不過雪蓮從小敦兒口中終於得知了沈媽的地位,一個大戶人家的管家。有一件事很奇怪,這一晚上是她一個人度過的,隻有一個小丫頭在旁邊伺候著,卻沒有丈夫。丈夫,新婚之夜,竟然不回新房,他去了哪兒?雪蓮幾次想開口問,卻又因為不好意思而沒問出口,畢竟她還是一位新嫁進門的姑娘。
“少奶奶,您醒了,我去給您打水去。”小敦兒揉著眼睛,口齒不清的一邊說一邊往外走。
“小敦兒,”雪蓮叫住了她,走上前將她胸前幾個敞著的扣子扣上,小敦兒傻傻地笑了,開心地說道:“謝謝少奶奶。我發現您真是一個很好的人,比前幾個好好多!”
“前幾個,”雪蓮心中一愣,看著小敦兒,問道:“你剛才說什麼?說我比前幾個好好多?前幾個?指誰?”
小敦兒趕緊捂住了嘴,臉上一陣緊張,另一隻手還在不停地搖著,同時嘴上嘟嚕道:“沒誰,沒誰……”
雪蓮沒想到小敦兒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一時半會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伸手輕輕拍了拍小敦兒,輕柔地說道:“小敦兒,你不是說要給我打水去嗎,怎麼還不去。”看著小敦兒這樣,她也不好再問下去。
“對,對,對,我要去給少奶奶打水,打水!”說完,小敦兒就一溜煙地跑出去了。
清晨,梳洗完畢的雪蓮由小敦兒帶著去“敬鬆院”,那是宮老太太住的地方。這一路上小敦兒一句話也不說,低著頭隻顧在前麵帶路,倒是雪蓮,出於好奇對周圍是左看右看。宮家的宅子很大,到處都是深牆大院,曲徑通幽,隻是……隻是沒有花草樹木,這在一般的大宅院裏可是很少有的,房子的顏色也是灰白相間,讓人總有某種壓迫感。
最奇怪的是,這一路上除了她們兩個就沒有再碰上別人。
“少奶奶來了。”又是陰一句陽一句,她抬起頭正好對上沈媽的眼睛,不舒服的感覺再次在雪蓮的心中徘徊。
“沈媽。”雪蓮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些,雖然她自己的身份是少奶奶,比沈媽不知道要尊貴多少,但是她心裏還是感到某種莫名的緊張。
“少奶奶昨晚可睡得好?”沈媽的話聽起來像是在關心雪蓮。
“還好,隻是……”雪蓮想到自己的丈夫為什麼沒有出現,剛想問卻又不知道怎麼說,所以隻說出半句話。
“少奶奶,我得先提醒您,在我們宮家規矩可多,不該說的話不要說,不該問的事也不要問,該你知道的自然會讓你知道!”沈媽的臉上現出一種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雪蓮無法看懂,但是卻感到身上有些發顫,她有些怕看到這種表情,趕緊低下了頭,輕輕地說道:“雪蓮明白了。”
“好了,少奶奶明白就好。一會就要進去給老太太敬媳婦茶,記住,進去絕對不能東張西望,隨便亂看,也不能抬起頭看老太太,聽懂了嗎!”沈媽的話中帶著命令。
雪蓮輕輕點了點頭。
三、宮老太太
屋子很黑,黑得走路都要小心。
雪蓮小心翼翼地跟在沈媽的後麵,兩隻眼睛直勾勾看著地麵,身子僵直地向前走著,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犯了規矩。
“老太太,少奶奶來了。”雪蓮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那聲音聽起來太過謙卑,太過低三下四,明明就是一個下人的聲音。雪蓮都不相信那是從沈媽口中發出的,但它的確是從沈媽口中發出的。
“嗯,讓她現在敬茶吧。”又是那個蒼老而有壓迫感的聲音,雪蓮第一天剛進門的時候就聽過了。
“你在發什麼呆,快敬茶啊!”沈媽焦急地小聲說道,同時將茶遞到了她的手中。
“是,是。”雪蓮接過茶,慢慢挪動著腳步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她並不能確定宮老太太的位置,隻能靠剛才的聲音來分辨方向。
“好了,你就站在那兒吧。”宮老太太的聲音再次響起,雪蓮停住了腳步,但是她卻感到宮老太太的聲音還是像剛才那麼遠,自己似乎根本沒有靠近。她慢慢跪了下來,將茶碗舉過頭,口中恭敬地說道:“老太太,請喝茶。”
雪蓮從始至終都沒有看到宮老太太的樣子,也許是屋子太黑光線太暗,也許是她太膽小不敢抬頭看,總之她什麼都沒有看到就被沈媽帶出了這間“黑屋”。在離開這個院子的時候,她又回頭看了看這間“黑屋”:牆是白色的,瓦是黑色的,一切都很正常,跟其他的院子沒什麼區別,但是有一個地方卻很特別,門前有兩個白色的大燈籠。
白色的燈籠,雪蓮不禁皺了皺眉頭,白色總是讓人感到不吉利,況且是一個老人的住處。
“少奶奶,該走了!”沈媽的話像是在提醒雪蓮的失態。
“是。”雪蓮回過神趕緊跟了上去。
雪蓮拿起針線熟練地在一個荷包上繡著,站在一旁的小敦兒好奇地湊過腦袋,“咦,是鴛鴦。少奶奶你繡得真好!”
雪蓮微微一笑,道:“真的嗎?”
“少奶奶,當然是真的,宮家除了老太太就是您繡得最好了。”小敦兒一邊捧著荷包,一邊開心地說道。
“老太太”,小敦兒的話倒提醒了雪蓮,她心中正對白天的事納悶,所以借機問道:“老太太她今年多大年紀了?”雪蓮問得很小心,生怕像前幾次似的什麼都問不出來。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來的時候,老太太已經很大年紀了,現在應該更大更大年紀了!”小敦兒一邊說一邊還伸出兩隻胳膊比劃了一個“更大”的樣子。雪蓮看著小敦兒的天真無邪的樣子,不禁笑出了聲。小敦兒也不好意思地自己笑了。
“小敦兒,你多大來的這兒啊?”雪蓮接著問道。
“多大?”小敦兒搔著腦袋,同時還掰著手指頭數著,“好像是五年,不對,不對,應該是七年,也不對,可能是十年。”
雪蓮感到有些迷惑,問道:“怎麼你連自己來這裏多長時間都不記得嗎?”
小敦兒傻笑道:“少奶奶,敦兒我真的不記得了,敦兒從小腦子就慢。”
雪蓮伸出手輕輕地將小敦兒前額的亂發攏向後麵,心中泛起無限的同情與憐惜,她拉著小敦兒並肩坐下,溫和地說道:“小敦兒,以後隻有我們兩人的時候,你就不用少奶奶、少奶奶的叫了,就叫我蓮姐好了。”
“啊?”小敦兒先是一愣,又急忙站起身來,手還不停地搖著,道:“少奶奶就是少奶奶。敦兒不敢。”
雪蓮有些詫異,道:“敦兒,你怎麼這麼大反應啊?”
小敦兒向門口看了看,好像是怕有人偷聽似的,直到確定門外沒人,才走到雪蓮跟前小聲說道:“少奶奶,宮家的規矩可多了。您說話處處要小心,如果被別人聽到了,告到老太太那兒可就慘了。”
“怎麼個慘法?”雪蓮實在想不通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小敦兒又小心地看了看門口接著說道:“我也說不清楚,總之做錯事的人去了老太太那兒就都消失了。大家都沒見過老太太的樣子,但大家都非常害怕她!”
消失?害怕?雪蓮心中不禁一震,她想到了白天的情景,心中不禁又產生了某種恐懼,難道宮老太太亂用私刑?這是雪蓮唯一能想到的。她突然發現宮老太太是這家中最可怕的人!這一夜她失眠了,她有太多的想不通,她想不明白為什麼宮家會讓自己直接進洞房?也不明白為什麼兩天了她都沒有見到自己的丈夫?更不明白大家為什麼都不提她的丈夫?她有好多好多的問題想問,但是小敦兒已經睡著了,也許她已經不想再說下去了。雪蓮慢慢地走到窗前,推開了窗戶望著外麵的月夜,心中不禁在想:宮老太太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為什麼她不願露麵?難道她一直就沒有出過那個“黑屋”?那些消失的人都到哪兒去了?
四、同樣的屋子
一大早天就在下雨,雨雖然不大,卻攪著人心煩。已經七天了,雪蓮一直在自己的院子裏,哪兒都沒有去過,甚至連宮老太太的那間“黑屋”都沒有再去過。小敦兒不在,被沈媽給叫走了,就剩下她一個人了。
雪蓮舉著傘獨自一人站在院子看著四周,白牆黑瓦,沒有一點顏色。她不明白在這裏生活的人為什麼能忍這麼久,她自己在這裏隻住了七天就已經受不了了。她到現在都不知道宮家到底有多大,到底有多少人,到現在她隻見過三個人,準確地說是兩個人,宮老太太的麵壓根就沒見著。其他的人呢?她們都去哪兒了?雪蓮緩緩走到院門前,這個門通常都是鎖著的,隻有那天去見宮老太太時才打開,她不知道為什麼沈媽要將她和小敦兒鎖在這個院子裏。雪蓮輕輕推了推門,她並不抱以太大的希望,但是……門開了。門沒有鎖,雪蓮感到有些意外,同時心中又有少許興奮,她在想可能是沈媽叫小敦兒走的時候忘鎖了。她走出了院門,輕輕地將門合上,沒有人,正如她所意料的一樣。
院外是一個廳院,左右各有兩個長廊,左邊的那個上次去宮老太太那已經走過了,而右邊那個……雪蓮已經決定走這邊,她很想知道這個長廊的盡頭到底是什麼地方。她邁開腳步朝右邊走去。
沒有人,所以也沒有人阻攔她的行程,一路上都非常的平靜。可是雪蓮越走卻越感到奇怪,走廊兩邊的房子是一樣的白牆黑瓦,一樣的沒有花草,一樣的差點連她自己都以為還是在去宮老太太那的路上。就在她有些迷惑的時候,來到了一座院子跟前,這座院子跟宮老太太住的院子一模一樣,隻是它沒有院名。
雪蓮感到有些不解,這座院子為什麼會沒有名字。她輕輕推了一下院門,門開了。她小心翼翼地走進去,院子很幹淨,就像宮老太太的院子,之所以說像,是因為院子裏的擺設跟宮老太太的一模一樣,就連門口上方掛的兩個大白燈籠都是一模一樣。
又是白色的燈籠,一看到這個,雪蓮就會感到說不出的不舒服,她在門口遲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應繼續往裏走。但是她心中又特別好奇,她很想知道屋子裏有沒有人,很想知道屋子裏是否也是漆黑一片,所以她決定往裏走。
“有人嗎?”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
沒有人回答。雪蓮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傘,緩緩地走到屋前推開了門。
屋裏果然是漆黑一片,就像宮老太太的屋子。雪蓮實在是想不明白,為什麼宮家要建兩個一模一樣的房子。上次去宮老太太那是由沈媽帶路,所以她不用費心的去找,但這次隻有她自己一個人,隻能試探性的往裏走。走了幾步,雪蓮感到腳底下似乎碰到了什麼,她俯下身去摸,是一個木頭,立著的木頭,順著木頭往後摸好像是一個鼓包,一個足有撐開的一把傘那麼大的鼓包,上麵有土,雪蓮明白了,這是一個土堆成的小包。可是誰會在屋裏用土推個包呢?雪蓮感到事情比她想象的還要怪異,她繼續往旁邊摸,又摸到了一個木頭,木頭後麵仍然有個土包……
共有五個木頭五個土包,是什麼東西?雪蓮的好奇心越來越大。每個木頭都好像是嵌在地上的,但又都好像嵌得很鬆,雪蓮毫不費勁就將它們從地上拔了出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拔這些木頭,但她感到自己一定能從這些木頭上找到答案。拿了木頭,雪蓮走出了“黑屋”。
深吸了一口氣,也許是黑屋裏太悶了,也許是外麵的空氣太清新了,總之,雪蓮一下子就感到了呼吸的舒暢。她定了定神,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五塊木頭,上麵有字,字還較新。
宮家兒媳——雪蓮之墓。五個木頭上刻著同樣的字。
五、五個雪蓮
雪蓮慢慢睜開眼睛,是在自己的屋裏。
“少奶奶你醒了。”小敦兒興奮地喊出聲來。
“我怎麼會在這,我剛才……”雪蓮想到剛才的情景,不禁又打了一個冷戰。
“少奶奶,打進宮家的那天起我就跟您說過,宮家規矩很多,您既然是宮家的兒媳婦就要遵守宮家的規矩,您不該到處亂走。”又是那種陰一句陽一句的聲音,雪蓮無力地看向沈媽,沈媽那雙小眼睛正死死盯著她,就像看到一個受傷的獵物。
“我……”雪蓮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隻是感到疲倦,心中還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恐懼。
沈媽沒有再去理會她,隻是冷冷地對小敦兒說道:“好好照顧少奶奶,不該說的即使別人問也不能說!”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沈媽瞟了雪蓮一眼,那種眼神讓雪蓮感到有種說不出的詭秘。
屋裏隻剩下小敦兒和雪蓮兩個人。
“少奶奶,您喝點熱粥吧。”小敦兒關切地將粥遞到雪蓮的麵前,雪蓮看了看粥又看了看小敦兒,突然一把拉住她的手,道:“小敦兒,那個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敦兒被雪蓮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手中的粥也灑了不少,身子向後掙紮著說道:“少奶奶,您別這樣問,我不能說的,剛才沈媽也說過了,您知道,我不能說的。”
“小敦兒,我今天一定要知道是怎麼回事,你必須告訴我,我一定要知道!”雪蓮大叫著,手死死地拉住小敦兒,就是不放她走。她已經不能再這樣忍受下去了,她要知道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為什麼五個木牌子上都寫著雪蓮的名字!
小敦兒停止了掙紮,猛地吸了口氣,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她放下手中的碗,輕輕地靠近雪蓮,低聲地說道:“少奶奶,我看您是個好人,我才說的,您可別說是我說的。”
雪蓮拚命地點著頭,她現在隻想知道真相,她也一定要知道。
從小敦兒口中得知:五個雪蓮都是這幾個月內分別嫁入宮家的,而且都是在十三天後就死了,第一個死在這個院中央的井裏,第二個死在這個院子右側的樹下,第三個是在這間屋子裏上吊而死,第四個撞在院門上而死,第五個……隻有第五個是死在那間“墓屋”的院門口。
前四個都是死在這裏,隻有第五個卻不是,雪蓮感到有些不對勁,但最讓她感到費解的是,每個雪蓮死的時候手裏都握有一隻紅色的繡花鞋……那是新娘子才會穿的鞋……
六、“墓屋”的秘密
第八天,天依然下著小雨。
小敦兒依然按部就班地做著她應該做的事,打水、掃地、收拾屋子、端茶遞水,就跟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可是雪蓮卻心事重重的抱著手爐坐在床頭。前五個都死了,第一個死在這個院中央的井裏,第二個死在這個院子右側的樹下,第三個……等等,雪蓮清楚地記得這個院子裏根本就沒樹,第二個怎麼會死在樹下,難道幾個月前這裏還有樹?那現在為什麼一棵都沒有?十三天,十三天,今天已經是第八天了,五天後會發生什麼?難道自己也會像前五個……雪蓮不敢再想下去,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身子還在微微的顫抖。不行!自己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等死,想到此,雪蓮站起身悄悄地走向小敦兒的背後。
小敦兒還在幹著她的活,嘴裏時不時地哼出幾個不成音的調。雪蓮感到自己的心都快飛出來了,她慢慢地舉起了手爐……
“嗯……”小敦兒口中發出一聲悶響,隨即應聲倒地。
“小敦兒,小敦兒。”雪蓮蹲下身輕輕地搖著她的身子,沒有反應。雪蓮有些顫抖地將手湊到她的鼻子處,還有呼吸。雪蓮鬆了口氣,看向她說道:“小敦兒,對不起,我不想傷害你,但是我想知道是怎麼回事,所以隻能將你打昏。”說完,她用力抱起了小敦兒,她實在沒想到一個女孩子的身子會這麼沉,以至於她摔倒了好幾次。
因為院門是鎖著的,雪蓮費了好大的勁才從院牆上爬了出來,她的身上已經沾滿了泥土,但她已經顧不了這些,她現在要去那間屋子,那間“墓屋”。她一直有個疑問,為什麼前四個是死在院子裏,但是第五個卻死在那間“墓屋”的院子裏。她相信第五個雪蓮一定發現了什麼,所以她要去一探究竟。
這次她沒有忘拿蠟燭和火石,她一定要看清“墓屋”的樣子,所以當她站在這個屋子前的時候,已經將手中的蠟燭點著了。她吸了一口氣,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把推開了屋門。
燭光雖然不亮,但卻足以照亮這間“墓屋”。五座墳靜靜地排列在那裏,五個墓牌已經完好地插回了原處,除了這些,這間屋子什麼都沒有了,隻有三麵白白的牆。雪蓮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站在這間陰森森的“墓屋”中,身子還是禁不住微微顫抖。
她邁出第一步是用了很大的勇氣,因為她不甘心就這麼離開,她知道自己一定能找到什麼,這是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的,通常都是很靈的。
她圍著屋子轉了好幾圈,都沒有任何發現,她感到有些失望,決定放棄,於是走出了“墓屋”。
外麵的雨下得很大,雪蓮不得不在屋門口停留,她來回踱著步,心情異常的沉重。沒有發現,竟然沒有任何的發現,怎麼會是這樣!她抬起頭看著天,無意中又看到了那兩個白燈籠,它們正隨著風扭動著胖胖的“軀體”。雪蓮感到有些惡心,她開始討厭白色。不知是哪裏來的勇氣,她竟然伸出手一把去拽右邊的那個白燈籠。沒有拽下來,很結實,雪蓮一愣,她怎麼也沒想到掛燈籠的繩子竟然這樣結實。不對,再結實,也會左右動動,左邊的那個燈籠看起來很正常,上麵的繩子隨著風左右搖擺,可是右邊的那個卻隻有燈籠在動,上麵的繩子卻像是固定住了似的,一動不動。有問題,一定有問題,雪蓮突然有些興奮,她放下手中的蠟燭,伸出兩隻手用了很大的力氣向下一拽。
“吱——”聲音不是很大,但是雪蓮剛好聽清楚。燈籠被拽了下來,沒有發出什麼聲音,拴燈籠的也不是什麼繩子,而是一個做成樣子像繩子的鐵棍。燈籠沒有發出什麼聲音,剛才“吱——”的聲音是從哪發出來的?雪蓮明明聽見了,她猛的轉過頭看向“墓屋”,聲音是從屋裏發出的,肯定是!雪蓮的心快飛到嗓子眼裏了,她拿起地上的蠟燭,蠟燭已經被風吹滅了。她迅速取出打火石,再一次把蠟燭打著,走進了“墓屋”。
一切都和剛才一樣,隻是正對著屋門的那麵牆多了一扇門。果然另有玄機,雪蓮走上前看了看,原來是前麵有個假牆擋住了這個門,現在那個牆已移向右側。
門是沒有上鎖的,但卻落滿了塵土,看來已經好久沒有人開過,雪蓮緩緩的推開門,一股刺鼻的黴味傳了出來。雪蓮不禁倒退了幾步,她很討厭這種味道。門裏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清楚,雪蓮深吸一口氣,壯了壯膽將蠟燭舉向門裏,是個通道,一條長長的看不到盡頭的通道,上下兩邊都是石頭砌成的牆。雪蓮皺了皺眉,似乎有些猶豫,說實話她心中真是害怕到極點,不知道裏麵會有什麼。但是為了找到答案,她還是決定進去。
通道確實挺長,雪蓮感覺自己走了很久才走到盡頭,盡頭依然是個門,但是卻是一個精雕細刻的門。門上刻的全都是孩子,有坐著的,躺著的,嬉戲的,睡覺的,總之能想出來的,上麵都有,看起來有上百個孩子的樣子。怎麼會雕這多孩子的樣子,雪蓮也不去管它了,推開門往裏走。這是一間屋子,屋子很小,小得隻能站幾個人就滿了,但是卻放著四個箱子,四個紅色金邊的箱子,上麵一塵不染,而對麵又有一個門,是一個石門,上麵什麼都沒有。雪蓮小心翼翼地打開其中的一個,全都是衣服,而且都是男人的衣服。打開另一個,全是男人的鞋。雪蓮幹脆一口氣把另兩個箱子也打開,發現裏麵還是一些男人用的帽子、圍巾之類的東西。都是男人的東西,雪蓮心中一緊,她自打進宮家就沒有見過男人,甚至連她的丈夫是什麼樣子都不知道,現在卻在這裏發現了這麼多男人的東西,這是怎麼回事?雪蓮待了片刻才回過神來,她把箱子都蓋好,轉身走到石門前麵。
雪蓮隻是輕輕一推,石門就開了。又是一個屋子,是一間很大的屋子,屋裏擺設跟普通的屋子沒什麼區別,有床、有桌子、有鏡子、有凳子、有櫃子,還有……還有一雙男人的鞋,它就放在床前的腳榻上,就好像床上正躺著個人,而鞋剛好放在那兒。雪蓮顫顫巍巍地走向床前。
床上沒有人,隻有幾床錦被,擺放的很整齊,上麵也是一塵不染。這裏沒有一絲塵土,難道有人在這住?可是通道的那個門怎麼會那麼髒,像是好久都沒有打開過?雪蓮再次掃視了一下屋子,目光停在那麵鏡子上。
鏡子是普通的銅鏡,隻是它很大,可以照到一個人的全身,而且是鑲在牆上的。石頭的屋子竟然鑲上一麵鏡子,真是不容易。雪蓮不自覺地走過去仔細查看著鏡子,突然,雪蓮發現在燭光的光線下,圍著鏡子邊的一圈竟然有一道細細的縫,就像一個門縫。門縫?雪蓮心中突然在想,這難道又是一個暗門?想到此,雪蓮將蠟燭放在鏡子旁的桌子上,用手來回的摳著鏡子。鏡子沒有反應,雪蓮對著鏡子開始發呆,她實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估計錯了,怎麼會打不開。等一下,雪蓮突然發現鏡子的右上角有些問題,蠟燭是放在左邊的櫃子上,光打過去,鏡子的右上角竟然會有一個豎著的陰影,從正麵看根本看不出來,但是蠟燭一照就有一個細微的陰影。這說明什麼?說明鏡子的右上角這塊一定是凸出來的。雪蓮大喜,趕緊伸手去按那塊凸出來的鏡子,果然,鏡子發出“吱——”的聲音,竟然像門一樣的打開了。雪蓮趕緊拿起旁邊的蠟燭準備進入。
一股無法形容的味道,像是黴味,又像某種東西腐爛的味道,總之,雪蓮走進去的時候差點沒吐出來。好在,她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所以強忍了下去。屋子有些冷,冷得讓人心中有種恐懼的感覺。屋子裏很簡陋,左右兩邊各一個櫃子,看起來已經破舊不堪,正中間有一個桌子,桌子上放著一堆看起來像食物的東西,說是像,是因為它們已經發黴了,看起來已經放了好久。雪蓮又感到一陣惡心。
七、新娘的繡花鞋
那是一口棺材,一口落滿塵土的紅木棺材,頭的方向正衝著雪蓮,棺材上沒有任何字跡,但是棺材上還是可以清楚地看到血跡,不是幾滴,是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