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提安……『那件事』後,飲食上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嗎?」
「嗯?一般是需要在一段時間內控製飲食,多吃些容易消化、不會給……造成負擔的食物。不過這種小困擾,隻要沒受傷、又有做好事後清潔和上藥的動作,基本上都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其實說穿了也就是一個好一點的治愈術就能解決的問題。」
蘇薩對阿德裏安一向有種奇怪的保護者情結,所以盡管對方現在的模樣比他大了幾十歲不止,他也沒有用「你不是也經曆過」之類的話回答,而是十分認真地給出了說明,讓聽著的銀發長者不由鬆了口氣──他方才的那個治愈術比起大恢複術可是絲毫不遜色──再無顧忌地拿起現有的食材準備了起來。
阿德裏安要做的,是他少數的幾道拿手菜之一、和以前蘇薩給他做過的蔬菜湯一樣同屬梵頓菜的奶油野菇濃湯。
這道湯品因為需要先加入奶油麵粉炒煮,再加入鮮奶調製成白醬做為基底,工序稍嫌複雜,所以銀發長者便將處理蔬菜和菇類的工作交給了友人以節省時間……回想起記憶裏那個讓他對此好一番鑽研的理由,銀發長者手上的動作未停,銀眸間卻已不由自主地泄出了一抹令人心醉的溫柔。
帶著寵溺、帶著慈愛,卻也同樣交織著深情的。
而一旁有意觀察的蘇薩分毫不差地將一切收入了眼底。
他的觀察力本就極為敏銳,看著友人麵上和半天前全然迥異的神氣、想到樓上因為投懷送抱所以「太累」的某人,那還不明白先前必然發生了什麼讓這對師徒終於言歸於好──或者該說喜結良緣──的轉變?他知道他應該為阿德裏安終於能夠看開感到高興,卻仍不免有種「便宜那個變態了」的憋屈感。所以思量片刻後,他終還是忍不住邊處理食材邊試探著開了口:
「就這樣了嗎?你和『那個人』。」
「嗯?」
「他明明傷了你那麼多回,甚至幾乎都殺了你兩次……你難道就這麼輕易原諒他了嗎?」
「……無所謂輕不輕易,隻是不論對那孩子還是對我來說,到了這個地步,繼續拉鋸對抗下去,也隻是徒然折磨彼此而已。」
蘇薩是他以靈魂認定的友人,所以說來雖有些艱難,阿德裏安卻還是嚐試組織言語解釋起了自己的想法。
「我不曉得一般人會怎麼處理這樣的狀況……但我和他之間,最根本的關係卻還是師徒、父子、家人,我也一直都懷抱著相當複雜的情感愛著那個孩子,所以不管再怎麼覺得疲憊喪氣,我都還是無法不關心他、不在乎他。或許以情人來說,我對他的傷害原諒得太過輕易;但以父親來說,包容孩子的一切……大概是本能吧。」
「本能……」
「他今天做的事,讓我看到了他的真心。所以縱然他的某些舉動依舊讓我哭笑不得,我卻沒有辦法強迫自己繼續剛硬下去。」
說到底,就算今日彼此立場調換、苦苦愛戀的人從他變成瑟雷爾,以他的性格,那怕對徒弟沒有超過父子以上的情感,都很有可能看不得那孩子受苦而心軟接受,更何況他直到現在都還深愛著對方?所以那個時候,看著跪在身前拚了命地想證明什麼的瑟雷爾、明明已傷心惶恐到搖搖欲墜卻還故作無事的瑟雷爾,無論如何也無法傷害對方的阿德裏安唯一能選擇的,自也隻有「接受」這一條路。
明白他的想法,蘇薩雖依舊不怎麼解氣,卻也沒有硬是將自己的觀感強加到對方身上。褐發少年隻是理解地點了點頭,隨即便將心思拉回了手中的馬鈴薯、紅蘿卜和菇類上頭,將對某人的不解氣靠著處理食材盡數發泄了出來。
在兩人的通力合作下,當阿德裏安手中的基底白醬完成,蘇薩手上的材料也已差不多炒熟,剩下的工作,也就隻有將高湯和白醬加入拌炒好的食材中打碎燉煮一陣了。這點事阿德裏安做得熟練,自然無需友人代勞。可還沒來得及等他出言示意友人去做自己的事,感知卻於此時傳來了幾許異動。當下先是驚詫繼而恍然,銀眸亦隨之難掩柔色地朝廚房門口望了去……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有些錯愕的蘇薩不由也跟著調轉了視線;隻聽一陣腳步聲匆匆由遠而近,不多時,一道穿著睡衣的身影已然難掩急切地快步奔近,而在瞧準目標後幾個大步飛撲至了正好側過身的銀發長者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