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紈的話像一把錐子戳到寶玉上,合著自己就是個廢物點心,同樣都是賈家人,賈蘭不就是考上功名,承繼了榮國府的爵位,上戰場廝殺搏命的又不是他,還不是皇上旨意。用得著誰見著我都要數叨幾句,士可殺不可辱,我不去了行不?就在這裏住著,挺好。
李紈眼角揚起,笑意更濃,狀似驚慌意外狀,不安的解釋道:“看我,好好的趕熱灶火來了,打擾你們倆了,嫂子我嘴笨,不會說話,過幾日再來接你們。”輕快地轉身出了西廂,到上房門前叫出賈蘭,母子二人又前往先頭的寧國府,現在的榮國侯府。
在路上,李紈與賈蘭相對含笑不語。
不出所外,在李紈與賈蘭把府邸收拾利落停當,親自過來相迎賈政、寶玉他們,還有尤氏婆媳等人時。
寶玉提出要扶賈母靈柩回金陵,葬在老家祖墳內,這是當初老太太的遺願。
賈政矜首點頭,誇讚他孝順,老太太沒白疼他一場,要拿出賈母發送銀兩給他帶上。
李紈、賈蘭又執意勸阻他,言道:等大家都安置好了,賈蘭就向皇上遞折子請假,和寶玉一同扶賈母靈柩回南,兼祭祖。
寶玉心說,少來這假客禮,你們真狠。麵子也要,裏子也不放手,我就不依著你們行事,我就要甩開你不用。冷漠的哼了哼:“你們都是忙人,還是讓我這個大閑人走一遭吧。”
賈政見他執意不去,並不在意,兒子大了,總不能一直捧在手上嗬護,小時候他受盡萬般寵愛,眾星捧鳳凰般的,長大了就該走自己的路,賈環的選擇不是最好的,倒是有一番氣概。寶玉總不能這樣下去,經一經風雨也好找準他自己的路。囑咐幾句,就帶上周姨娘,還想帶上桂兒。
湘雲忙向公公求請,說是自己能帶他。寶玉扶賈母靈柩南下,她身為妻子當然要跟著,有一種預感,她不想說破。
等尤氏娘三個也關門閉戶,跟著坐上馬車離開。寶玉與湘雲倍感淒慘,收起賈政給的銀兩。寶玉去鐵監寺跟主持商議移棺事宜,湘雲和麝月帶著桂兒把這個宅院的每個角落走遍,想起賈府種種,從盛極到抄家,終於到了四散的地步。
賈母移靈南下的消息,不早不晚的傳到深宮後院,傳到玉竹軒。黛玉對賈母有一種複雜的感情,您老人家疼惜外孫女,就要真的負起責任,有始有終保持晚節,不能為了賈家的利益就轉向,會害死人的。賈、史、王、薛四家,既是子孫不屑,再怎麼護著也是枉然,還不如像這會兒,來一個浴火重生,是鳳凰總是掩不住光芒,是寵物狗總不會有什麼大用處,各盡其才吧。您能想到今日的賈家嗎?寶玉,你怎麼辦?心中鬱悶。半晌,吩咐下去,備上祭物香燭。
次日,換上便服,帶上顏芳、春纖一行人,留下雪雁坐鎮。悄悄坐著宮輦去鐵監寺拜祭賈母。深深的磕了一個頭,不忘外家這邊的情意,奉上香燭,默念:“外祖母走好,見到我娘,你們娘倆細說吧。”
心意盡到,扶了顏芳往外走,坐在宮輦內,眼前晃動著賈母顫巍巍的形態,欲驚欲喜欲悲欲嗔,想要跟她說什麼,又被一陣微風吹散。
宮輦外傳來低低的回稟:“主子,前麵跟賈家人撞上了。”
黛玉身子顫抖,頓了一頓,顫聲吩咐:“走,回宮。”
遇上宮輦,賈政、賈璉、寶玉、賈蘭騎馬,李紈、平兒、湘雲抱著桂兒,還有尤氏、胡氏等人坐著車駕,自當避在一旁。待車子從身邊過去,寶玉下意識的喊道:“林妹妹,是林妹妹。”
宮輦並沒有停下,緩緩過去後,陡然加快行速,不見了蹤影。
望著寶玉淚流滿麵,湘雲氣的渾身發抖,他的心還在林姐姐那兒,我這算什麼。
賈政心口隱隱發痛,這孩子,癡心一片,可憐生生被王氏誤了。
從鐵監寺出來,眾人把寶玉夫婦,賈母靈柩送上南下的舟船,揮手示意,一路平安。賈政忽的感到,寶玉,真的走了,若有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