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答,鐵漢陽搶著問道:“方先生是隊長早認識的?”
“唔,方先生是老雷的朋友。”
“哈,這下才好!剛才我還疑心方先生是……是……哈,總之這樣就放心了。你們先聊一聊,我去巡邏。”
他拍拍我的肩膀,摸著光頭走開了。我道:“白小姐,你和老雷怎麼會到了這裏,他又怎麼幹上了特警隊長?你們早該走的!”
白穎薇勉強笑了一笑,道:“方平,你不也留在這裏麼?還有什麼好說的。老雷原先就幹過一段時間特警隊隊長,和上下都有些交情。自從得了你的訊息之後,我們便聯係到特警隊現任羅隊長,想要借助警方的力量,阻止COV的計劃,可惜卻沒有成功。自從大規模屍變之後,我們遭遇了幾次襲擊,羅隊長戰死,老雷就被這些幸存的特警推選為新隊長了。”
我望了房間裏一眼,雷雄睡在硬梆梆的辦公桌上,蜷縮成一團,身上隻披了一件消防服。他的身體看上去很小,可是給人的感覺又很大,像一頭臥著的獅子。
“那你呢?你實在該早一點離開的。這裏,不是女人呆的地方。”
“我?”她捋順了睡亂的短發,又摸了摸掛在胸前的照相機,雖然備顯疲勞,卻有著說不出的瀟灑,“我……可能是城裏最後一名記者,我要把發生在這裏的所有災難都記錄下來。這是我的工作,我的責任。”
我的心裏升起一股難以形容的感覺:這,真的是那個渾然不知世事的實習記者麼?在災難麵前,一個人居然可以發生這麼大的轉變,發出如此猛烈的光和熱,這種轉變,倘若在平時,恐怕十年二十年都不會發生。那就好像把礦石投入熊熊燃燒的烘爐中,有些石子在重壓下,粉碎湮沒了;有些,卻脫胎換骨,凝成堅硬的鋼鐵。
洛博士、李真、展定鴻……這些人大約都是前者了,可隻要還有雷雄、白穎薇、榊原秀夫這樣的人在,希望就總還有的。
她已完成了她的轉變。我卻不知道自己內心深處究竟是什麼材料。平常,我隻是個渾渾噩噩度日的平庸之人,連自己也想不到自己有什麼長處。可是在這場災難麵前,我究竟是會蛻變成李真那樣的人,或者是成為一個真正的鬥士?
——無論怎樣,我都會盡最大努力活下去,戰鬥到底。
我們的說話聲吵醒了雷雄。他披上消防衣,用雙手搓搓臉,看到我站在門口,也是一愣,隨即從辦公桌上下來,整了整衣冠,不動聲色地說道:“你仍活著。”
雖隻是短短的四個字,可聽在耳裏,卻勝過無數感言。我隻覺眼眶都有些濕潤,點頭道:“現在還是,明天卻難說。”
雷雄道:“你會活下去,我也會活下去,我們都會活下去。”
他的眼裏布滿血絲,頭發淩亂不堪,下巴上都是胡渣,可這句話說出,卻是如此斬釘截鐵,窗外數十萬喪屍,好似螻蟻一般,直叫我心底也生出一股莫名的信心。
白穎薇在一旁微笑,默默地看著這個男人。
我好似有許多話想對他說,可是一時卻什麼都說不出來,隻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們都會活下去!
雷雄捋起袖口看了看手表,問白穎薇道:“十一點了,孫副還沒有回來?”
白穎薇搖了搖頭,道:“還沒有,總不至於出什麼岔子吧?”
我正想問他們,是否有什麼困難,我或可幫得上忙,外麵走廊上忽然傳來了大聲的嗬斥聲。過了不一會兒,一名警員匆匆奔進來說:“曾隊,新救回來的一個人鬧得厲害,他說自己是市長。”
那是李真吧?我和他是一道被救來的,旁人說不定以為我們有些什麼關係,那可真算丟臉丟到家了。我對雷雄道:“那是李真,倒真是臨州的副市長。”
“走,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