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魏青剛沒有來。第三天也沒有。
他沒有太多的錢來買食物和玻璃,我的身體又基本修複得能出去見人,正到了走的時候。
但我還想對他說句謝謝,告訴他關於我的故事。除此之外,我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能給他,也許可以教會他一些基本的格鬥術用來防身。利用紅都女皇的電腦係統,我能對他的肌肉和骨骼作一個初步的刺激,使他變得更加強壯,強壯到能夠在這個混亂的世界裏,生活下去。
這是我欠他的。
第四天上午,有個鬼頭鬼腦的青年爬進了工地,在樓道間四處徘徊,他長著一抹稀疏的小胡子,看來才十五六歲。這個人在魏青剛的塗鴉前站了很久,兩眼都放出光來。我考慮過吃掉他,但未免太露痕跡。
魏青剛雖然學會了少說話的道理,卻未必學會了少表露自己的內心。
於是,過了中午之後,他來了。被一大票人押了來的。
這些押著他的人身穿土黃色的仿軍裝,有的頭戴戰鬥帽;有的額頭係著個白帶子,上麵描了個小太陽,左右分書“和平”兩字,全都十六七八歲,有些背著包袱,看來裝了家夥。
魏青剛鼻青臉腫,兩隻眼睛都不太睜得開,他茫然地任由群眾拖著,穿過樓道,來到那一壁塗鴉麵前。
“反政府分裂分子魏青剛,看看你犯下的罪行!”
一個頭發短得和男孩一樣的女戰鬥隊員扯起嗓子大聲叫喊,“劈啪”兩個耳光甩了過去。魏青剛傻愣愣地抬起頭,什麼東西都看不到。兩名粗壯的戰鬥隊員走過去扒開他的眼皮,鮮血從眼角留下來,好像眼淚。
魏青剛看清楚自己的作品,又低下頭去。
“老實交待,你畫的到底是什麼?是不是和分裂分子的聯絡圖!”
兩個人從後麵揪住魏青剛的手臂,用力往上掰,使得他無法抬頭;但又有一個人抓住他的頭發,猛地往後扯,於是他的頸椎就折成了九十度。他從喉嚨深處咕噥出幾個字:
“我……也不知道。”
“什麼?”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所以想……畫出來看看……”
“啊哈,真是個頑固到底的分裂烏龜!你以為你不說,我們便不知道麼?這些、這些紅色的大塊,豈不是我們無辜民眾的鮮血麼?這、這幾個黑點,難道不是在拍手叫好麼?值此國難當頭,你不盡匹夫之力保家衛國,反而對恐怖主義拍手叫好,真是喪心病狂,無恥之尤!再看上麵紫色的,閃電?不是,是被恐怖分子劫持的客機,你這樣的反和平分子,難道還希望511事件重來麼?做夢!你這個陰謀家的狗崽子嘴臉,不齒於和諧社會的狗屎堆,已經徹底被我們昭和戰鬥隊揭穿了!打倒分裂分子魏青剛!”
“打倒分裂分子魏青剛!”
“踏上一萬隻腳,叫他永世不能翻身!”
“踏上一萬隻腳,叫他永世不能翻身!”
孩子們恣意地笑著,罵著,跳著,叫著,像是圍繞著篝火起舞的野蠻人。
青春真可怕。
嚷嚷了一會兒,我以為他們要開始料理魏青剛,沒料到那名女學生又站到前麵說:“同誌們,分裂分子魏青剛的真麵目已經被我們徹底揭穿,但是,這起反和平鬼畫事件,難道是孤立的麼?難道在魏青剛這個狗雜種身後,沒有第二隻黑手麼?不,榊原總長教導我們說,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魏青剛敢於冒天下之大不違,畫這樣的東西,一定是受了指使的。說!是誰指使你的!”
這次魏青剛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他在範圍允許的情況下,做了個搖頭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