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八嬸沒有話說,翻來翻去,衣服沒地方是需要縫的,又進屋了。
竹耙七再嚷了兩句,也沒有話說了,剛才那些話他也不清楚在這同一個地方,麵對同一個老頭,重複了多少次。他沒有腸八那樣“安分”,他扭著腦袋上上下下、四處看,沒有什麼新鮮事情可以讓他再開口的了。四周是如此的安靜,除了不知何處的小蟲子細細的動靜,便是他倆的呼吸聲。
忽然,在門口旁邊的屋簷下的一排木柴的一把柴把上,“啜啜”響動了幾下,抬起一隻母雞的腦袋,“咯咯”叫跳下柴把,又“咯咯”叫著四處張望,似乎是在柴把上做了什麼賊,怕別人看見似的,隨後走到空地邊上扒土啄食。想必是讓剛才竹耙七的嚷嚷聲給驚擾,才跳出柴把的。
這是腸八與張八嬸老兩口僅留下的禽畜之一:黃棕色毛老母雞;另一隻是灰黑色毛老母雞。
竹耙七望了望黃毛母雞,扭頭盯著剛才黃母雞跳下的柴把,嘴裏嚷道:“八姐,你家老母雞又給你拉一窩蛋了,快點拿去煮湯給你家老家夥喝,他都快沒氣了!”
腸八聽到嚷叫聲,緩緩抬起頭來,眨了眨毫無眼神的眼睛,稍許才聽到了竹耙七的話似的,望了望那些柴把。
“呸!呸!你這張嘴就不會說點好話嗎?”張八嬸從裏屋光著腳板出來,她是一個一年四季都不愛穿鞋的老太婆,讓她穿鞋她說穿著不自在,光著腳走起路來還是那麼矯健!竹耙七的話她是很忌諱的。
張八嬸快步走出門口,又快步走到那把柴把,預先知道了似地麻利地摸出了三個雞蛋,轉身時看著手上的三個雞蛋,臉上一副喜悅:“算它爭氣,好多天沒有下三個雞蛋了,平時都是一個、兩個!”
竹耙七拉長了脖子望,畢竟,這也算是個新鮮事。
張八嬸見他那樣,隨口問:“七哥要不拿兩個回去煮湯喝!?”
竹耙七立即軟下身、硬著脖子嚷道:“我要你雞蛋幹什麼?湯有什麼好喝的!有下酒菜還差不多!”
張八嬸也不多說話,給過他好多次了,他也不要。進了屋,將那三個雞蛋放到碗櫃裏的大碗頭裏,內還有三四個蛋。然後在裏屋東收拾一下、西擺放一下,她是一個閑不住的老婦人!
竹耙七望了望剛才張八嬸掏雞蛋的地方,又四處尋望,暗裏低估怎的不見那隻灰毛老母雞,平常他坐在這裏,一般都見這兩隻母雞一塊扒食的。隨後再望那些柴把,心想是不是那隻灰母雞也在下蛋?於是走過去,翻遍了一列的柴把,沒有見那灰毛老母雞,也沒有看見雞蛋。其實他是無聊,隨便動一動。要能找出來雞蛋,也不惜為一件新鮮事。
下午夕陽斜影,百餘間房屋、牛棚、豬圈,孤孤寂寂;一絲夕風起,隻見殘塵飄。
竹耙七早已經離開了腸八家,走去村南後的菜地裏了。這是一塊尚可以清晰地望出輪廓的大菜園,想當年是多麼宏大的一塊菜地,幾十戶人家的菜地都集中於此;傍晚耕地歸來,村婦們集於此處摘菜、澆菜;回首來望,那場麵別提多詩意!
竹耙七細心挑摘了幾根最老最不壯的芹菜梗,和一小把老軟的油麥菜,菜雖然多,但他不會舍得丟棄,除非真的不能吃了。胳肢窩裏夾好了菜,提了給菜澆水的木桶往家裏走去。村裏是這樣靜,毫無嘈雜聲響。進入南邊屋區,便聽見村南麻粗佬養的那頭小豬仔的喊叫聲。猜想這麻粗佬是不是已經開始喂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