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貝克多大了?這是思想劇開始的一個大問題,因為在這種情況之下,一切事情都靠他的青年期是屬於19世紀60年代或80年代來決定。事實上他生於1819年,從少年時代,他就是個一神教的信徒和自由貿易論者,從《物種原始論》出版後,又成了進化論者。總之他自認為前進思想家和直言不諱的改革家。

他坐在寫字台邊,右邊有幾扇窗子,臨著波特蘭普來士大街。如果窗簾沒有放下,那麼,好奇的觀眾,就可以和在舞台前一樣,從這些窗子裏看見他的側麵。他的左邊是內牆,放著一座高大的書架,門離他稍遠,並不在屋子正中。在他對麵的壁前,有兩根圓柱,掛著兩幅半身像;左邊的是布來特,右邊的是史班塞。在這兩幅像中間掛了一幅柯布敦的雕刻半身像和馬蒂諾,赫胥黎,艾略特的放大相片;又有瓦茲底寓意的單色畫(羅貝克是個不懂美術而又熱心崇拜美術的人)和杜邦雕刻的得拉羅契的美術半圓堂的壁畫,上麵畫著各時代的偉人。在他後麵的壁上,壁爐架的上麵,有一張模糊不清的全家照。

寫字台旁邊放著一張椅子,為客人準備的。另外兩張椅子,靠著牆壁放在那兩幅半身像的中間。

侍婢拿著一張名片進來。羅貝克·阮士登接來一看,愉快地點一點頭,顯然是個受歡迎的客人。

阮:請他進來。

侍婢出去,和客人一同回來。

侍婢:魯寶森先生。

(魯寶森先生是個非常漂亮的年輕人,人家見了一定會以為他是劇中主角,因為在同一劇中,絕不至於還有第二個這樣動人的男性出現。他那纖長適度的身材,典雅而新製的喪服,小型的頭,端正的麵貌,美麗的短髭,坦白而明亮的眼睛,容光煥發的臉色,梳得很光澤的頭發,雖不卷,但發質精美烏黑,柔和的彎眉,平直的前額,和俊俏的尖下巴,這一切都表示出這個人將會談戀愛,又受戀愛的痛苦。但從他那可愛的誠摯,熱心謙恭的態度上表示出他是個敦厚可親的人,因此相信他雖受痛苦,也一定會得到別人同情的。當他進來的時候,阮士登的臉上流露出如父親對兒子一般的熱愛和歡迎。但當那少年麵帶憂戚,身穿喪服走近前來時,又使他的表情轉為悲哀了。阮士登似乎了解死別的悲痛,當少年沉默地走近寫字台時,老人站了起來,一言不發,隔著櫃子握他的手。那很長而充滿感情的握手,好像在說明這最近發生的傷痛是他們兩人共有的。)

阮:(握完了手,高興起來)好啦,好了,歐克泰威斯,這是人們共同的命運。我們遲早都要麵對的。請坐吧。

(歐克泰威斯坐在來客用的椅子上。阮士登回他原來的座位。)

歐:是的,我們必須麵對這事實,阮士登先生。但是我欠他太多了。凡是我父親在世時,所能做的事情,他都替我做了。

阮:你知道他自己沒有兒子。

歐:但是他有女兒。而且他對待我妹妹也和對我一樣的好。他死的那樣突然!我常常想著要謝謝他——讓他知道我並非和兒子受他父親的照應一樣,將他對我的照應視為當然。我在等著機會,可是現在他死了——突然的就死了。他永遠不會曉得我的意思。

(取出手帕,情不自禁地哭起來。)

阮:我們怎麼會知道呢?歐克泰威斯,說不定他知道你的意思了。唉!不要悲傷了。(歐克泰威斯控製他自己,把手帕放好)好了,現在讓我來告訴你一些事情,讓你寬心吧!我最後一次見他時——就在這間房間裏——他對我說:“泰威是個慷慨豁達的孩子,是個誠實高貴的人。我看見人家得不到兒子什麼侍奉時,就感覺到他比我自己的兒子還要好得多了。”唔!這使你覺得安慰多了吧?

歐:阮先生,他常常對我說,世上隻有一個人可算是誠實高貴的人物,那個人就是羅貝克·阮士登。

阮:噢,那是他的偏愛。你要曉得我們是老朋友了。但是關於你就不同了,他還常常說些別的話,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

歐:你自己斟酌吧。

阮:是關於他女兒的。

歐:(急切地)關於安的啊,請您告訴我,阮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