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此際大除拜,本真宗啟其端,至於移改曲折,則其柄乃係詞臣,可以舞文容奸,不之覺也。寇公免相四十日,周懷政之事方作,溫公《紀聞》,蘇子由《龍川誌》,範蜀公《東齋記事》,皆誤以為因懷政而罷,非也。予嚐以錢《錄》示李褷,褷采取之,又誤以召晏公為寇罷之夕,亦非也。
【譯文】
真宗晚年長期有病,上朝時不多說話,所下命令有時不夠周密。以前有些筆記雜傳多認為是權臣假傳聖旨。其實不然。錢惟演(溢文僖)在翰林院學士任上,有真宗天禧四年(1020年)《筆錄》一部,記載每天瑣碎細小的家事和奏答皇上的話,還有他所聽到的話,這裏隨便舉幾個例子如下:寇準罷相那天晚上,錢公值班起草製書。皇上問:“給寇準什麼官合適?”錢回答說:“王欽若最近罷相出去,授給太子太保銜。”皇上說:“再高點兒是什麼職務?”錢回答說:“太子太傅。”皇上說:“給寇準太子太傅銜。”又說:“另外,再給他一個優厚的待遇。”錢惟演回奏隻請封寇準為國公。當時樞密院有五位長官,而中書省隻有參知政事李迪一人。一個多月以後,真宗召翰林學士楊大年,命令說:“馮拯授吏部尚書,李迪授吏部侍郎。”別的什麼也沒說。楊大年回奏說:“如果隻升官,應當是中書省起草製書。樞密使、平章事的任命,才需要翰林學士院下達製書。”皇上說:“授給他們樞密使、平章事。”楊大年對皇上的旨意也很憂慮,可是又不敢再次詢問,提出不同意見,隻好退下來起草製書,任命李迪為吏部侍郎兼集賢殿大學士,馮拯為宰相兼樞密使。又過了四天,皇上召見知製浩晏殊,晏殊退下去後,才召見錢惟演。皇上問:“馮拯的事如何商量裁決?”錢回答說:“外麵議論很好。隻是樞密院竟有三員正使,三員副使,中書(政事堂)依舊隻有一員,因此外麵的人感到懷疑驚訝。”皇上說:“那怎麼安排呢?”錢惟演回奏說:“如果再讓馮拯人中書,就是表明原來錯了。隻有在曹得用、丁謂兩人中選一個過中書省去,卻不妨事。”皇上說:“誰可以?”錢回奏說:“丁謂是文官,應當進人中書。”皇上說:“就讓丁謂人中書。”錢就奏請授丁謂同平章事,又奏請讓他兼玉清宮使,又奏兼昭文國史(館)。又請求加曹利用平章事。皇上說:“授給平章事。”
按:真宗末年大規模的授職、拜相,原是真宗開的頭,至於如何更改變動,其權柄則是掌握在詞臣手裏,他們可以舞文弄墨、營私舞弊,皇上卻毫無察覺。寇準罷相四十天後,周懷政事件才發生。溫國公司馬光的《沫水紀聞》、蘇轍的《龍川誌》、蜀國公範鎮的《東齋記事》都誤以為寇準因周懷政的事情而被罷相,其實都是錯誤的。我曾把錢惟演的《筆錄》給李熹看,他在編《續資治通鑒長編》時采用了,卻又誤以為皇上召晏公那天為寇準罷相之日,這也是不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