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線的愛呀!(1 / 2)

絕望到他的眼前還以為是希望時,

這是何等的從錯誤中取得的悲哀呀!

他的臉色已紙一樣白了,一對深深的眼窩,含著兩顆圓大的烏珠,時常沒精采的朦朧著。顴骨隆起,兩頰瘦削到沒一些肉了。

一個約莫甘六七歲的青年,臥在一間灰暗色的房內。房內環堵蕭然,已沒一樣他心愛的值一文錢的東西了。隻有他臥著一張四條柱子的竹床,床邊一張古舊的桌子。——桌上淩亂著幾張廢紙,一枝禿筆,一方黏著墨膏的硯,上麵還淡淡的被著一層灰,看來是好久沒有用過了。此外最觸目的,僅有一瓶容200C。C。藥量的藥瓶,——還是一刻鍾前Dr。p。親來診他一次以後,叫人送來的,也是他最後的一服活命劑了。P。囑他分三次服,每次隔二小時,而他既沒有時計,也管不到時間,急急地喝了,剩著最後的一口。但也毫不覺得胸中有一些的變動。

他到了這時,清清楚楚的了解,所謂人生的“愛”,在他不過是一線之望了!如能在三天之內招得來,或者他還能挽救他將成過去的未來,一現數年所期待的“愛”。於是他勉強支持地從床上坐起,身覺得在風濤險惡的船中一樣,東倒西歪,頭的重量,似占著全身之四分之三。兩眼的視線,搖搖的在波動,牆壁也似乎要倒坍了的樣子。他輕輕的歎了一息,接著又咳嗽了二聲,慢慢地伸出手,(手也隻是皮和骨了。)顫顫抖抖的將這200C。C。藥瓶所剩著的最後的一口藥液,一傾傾在硯上,好似忿怒這一口藥於胸中是沒有影響了,隻拿來作別的一口希望樣子。再慢慢的整疊起散亂在桌上的廢紙——裏麵還有四五張是藥方。再提起這枝禿筆,到硯上一瞧一瞧著,也沒有墨可來磨了。於是想在紙上要寫,但一邊又精力不勝地停著,眼睛也更朦朦的一閉,頭也更在桌上斜下去,筆也似要落在紙上的樣子。又忽然一驚,好像心坎上刺了一針一樣。隨即在紙上寫著。

一線的愛呀!

五個潦倒的字,反還蒼勁似的。看來好似算一個題目。接著悠悠地一默,斷斷續續的寫道:

唯一的A呀!

何處是翩翩的你!

你還是乘著天風在翱翔?

你還是隨著流水在波蕩?

你還是被著月色,

在一座美麗的花園中跳舞呀?

輕愁呢?還是微笑喲?

低苦呢?還是高歡喲?

你心中所有?

你臉上所現著的呀!

秋色和黃昏窘逼著我,

一個淒涼中的C呀!

流完了他的淚了,

喊啞了他的喉了,

你若不再速來他的眼前時,

一切都將靜悄悄地,

成了他的最後了!

何處是翩翩的你?

唯一的A呀!

寫至此,他實不能再續了。他的思想如火燃燒,又如水激蕩;一回高,一回低,全身顫動的很厲害,他提起最後的原力,不過又寫了一句。

唯一的A呀!

而已。他頭漸漸的向桌上眠倒,筆觸著了紙,紙上暈開了一個淡淡的墨痕。他由疲憊恍惚的狀態中,一步步走入睡鄉。忽地,到了錢塘白堤上,恰似去年流落著一樣,一邊嚐著放浪的生涯,一邊盼愛人之渡過重洋,速來眼內。他慢慢的徘徊著,眼看看長陰的秋雲,和憔悴的楊柳,柳葉一片片飛落,還有一二片飛落在他的頭上。他心懷裏似有無限的蘊結,口裏不覺幽幽地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