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依賴(1 / 3)

工作、生活,A市節奏快,除了工作就是生活,家、公司兩點一線。蘇亦好忙,陳明然也忙,他們像這個城市生活的千千萬萬個小蝸牛一樣,身上背著重重的殼子,沒有背景,憑著自己,努力的往前爬。

小蝸牛蘇亦好在這家公司已經工作兩年了,兩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讀研前她就已經工作過兩年,讀研時也幫導師做這做那,對於現在的工作,她會為工作生氣,偶爾也會為工作開心,但很少為了工作激動,她早已沒有了激情,不過是工作、一個謀生手段而已。有時她會很遠很遠的遐想,馬克思說,在共產主義社會裏,工作不是生存的手段,而是人的權利,真是很美妙的理想。芸芸眾生,很少有人能幸運的獲得和自己興趣相符的工作,大家都有既定的軌跡,既不痛苦也不快樂的活。雖然她曾經想去投行,但投行又怎麼樣?不過是一個她願意做的工作而已,並說不上她真正的愛好。

眼下,蘇亦好正動念頭換工作。和其他公司相比,工資少幹活多不是她最在乎的,最讓她煩的是管理有問題,越級指揮嚴重,後果是同級領導互不信任、下級領導因時而被架空權力而朝小員工使勁。天天亂轟轟的,時間和精力全耗在無謂的請示、彙報和人事消耗中,而發起這些的源頭,大家都認為是翁鬱。說實在的,蘇亦好看不大上她,並不是她學曆沒有多高,而是覺得她假模假樣,明明沒什麼真水平,卻什麼事情都想插一杠子,讓大家都難受。田蓓比她來得早,早就說她沒什麼水平,“隻會裝腔作勢的瞎乍乍”。她對蘇亦好似乎有些防備,不是因為蘇亦好能搶了她的位置,而是因為蘇亦好進來時有人給董事長打了“招呼”——那是進了最後一麵,鑒於以前的多次經驗,為了萬無一失,蘇亦好讓自己的舅舅找人看看能否幫一下忙,免得被黑掉。進公司後,翁鬱拐彎抹角的老向她套話,到底是誰和董事長打的招呼,又和她是什麼關係。蘇亦好說不清楚,每次都“望顧左右而言它”的扯到別的地方去。兩年過去了,她的工作能力獲得一致的公認,唯獨這個翁副總,陰陽怪氣,蘇亦好覺得她的笑容裏都透出七八分的假,也不想再忍下去了。可是真要換,蘇亦好也有點懶,畢竟人都是有惰性的。

一位同學從美國回來,聽林海薇說,還不錯,進了一個美資的律所做legal assistant,年薪18萬。想想那位同學,上學時法律功底一般,就是家底還不錯,花了四十幾萬去讀了個LLM,盡管沒有考出當地的律師資格,但法律英語還得到了一定的鍛煉。自己也不是特別差,辛辛苦苦的加班,一年全部加起來也就十萬,人比人氣死人,最重要的是,做的不開心。她不拜金,但她真的很想早點不用稻梁謀,也可以放手做點自己的事情。於是,她也動了念頭出國。由於她那同學當時走的是學校的國際合作項目,沒有經驗可取,想了一圈,身邊的人好像隻有陳明然是留過學的,不如問問他。雖然覺得有些不大合適,可再一想,也沒什麼,也不打算瞞他。

飯桌上,看著陳明然心平氣和的吃著飯,蘇亦好心裏鼓了鼓氣,才開了腔,“陳明然,你當時是怎麼出的國?”

“你幹嘛?”

喝了口湯,“我想學習一下。”

陳明然警覺起來,“你要出去?”

“隻是想想。”蘇亦好趕緊聲明。

“蘇亦好,你別打哈哈,到底是怎麼回事?”陳明然盡量心平氣和的看著她,怪不得她要去學英語,原來是這樣。可如果她真要出國,他絕對不會同意。廝守廝守,離的近才是廝,要不守空氣去。

蘇亦好幹巴巴的嚼了兩口米飯才說,“我是想出去看看,主要是練練專業英語,混個LLM的文憑回來。”蘇亦好這樣說的意思也是和陳明然商量,隻不過,她隻說了想法,並沒有加那句“你看怎麼樣?”。

陳明然幹咽了下,他生氣,也有些傷心。她到底把他當什麼人?她有沒有想過她已經結了婚?她有義務先征求自己的意見而不是過來取經出國的經驗?盡量壓製自己緩和語氣,“好好的為什麼要出國?”

“現在的工作做的不開心,想跳到外資律所或外企一般都需要海外背景,我的英語本來就不好,專業英語差的更多,所以才想出去看看,一年,就一年的LLM,回來後應該好一些吧。”蘇亦好看出來他的臉色有點陰,直接沒敢說她還打算申JD。

陳明然沒吱聲,草草的吃了飯,把碗一扔,“你洗完了再說。”走到窗下,看著外麵的路燈和行人,心裏有些亂。

一直以來,蘇亦好都給他一種輕鬆的感覺,他的事,她幾乎不怎麼過問,甚至從來不提他倆的事。但他卻越來越發現,這種輕鬆的另一麵是代表著她對這他的不在乎——或者說,她沒有從骨子裏認同、接受這個婚姻。她和他,隻是一加一,但不是一。婚姻框住了他倆,卻沒有把他倆捏到一起。

蘇亦好從廚房出來,見陳明然站在那裏,心裏有些發怯。她覺出來了,陳明然不高興。出去讀個書而已,用得著不高興?況且現在不也隻是說說嗎?她不想問了,想直接回臥室,陳明然叫住了她,“過來坐坐吧。”

搬了椅子到陽台,打開窗,夜風吹了進來。A市四季分明,九月的白天雖然依舊是豔陽炙熱,卻掩不住晚上的清涼。蘇亦好起身把洗好的葡萄端過來,兩個人一顆顆的摘著葡萄吃,一麵看著外麵。

工業化的城市裏,天上早已沒了星星,就像是人已經沒有了夢想,一切被平凡的日子所代替。或者有星星的時候,生活也是生活,星星隻有在失去時才代表了夢想。

“為什麼突然想去外企?”陳明然繞開出國這一節沒說,他不想兩個人的矛盾太激烈,既然蘇亦好說她的目的僅僅是去外企,那就依著這個來吧。“你現在過的已經夠累了,難不成還要再累些?”

“外企好歹能體現能力些吧,現在這都什麼?天天跟熬死耗子似的。”

“一樣的,外企沒有你想的那麼好,等級比國內企業分明多了。像AK,國內的博士再優秀做到我這個級別的都少,我這樣的再優秀,做到中層以上也很難,高層一般都是AK本土來人,即便需要華人,也是華裔,稍高些的職位也是華裔、香港人、馬來人或新加坡人居多,土生土長的中國人很難。我們拿的工資雖多,長遠來看,也沒什麼意思,像你連個海歸都不是,混起來也很難。”他說這話是推心置腹,在AK混了這麼多年,也真覺出來沒意思了。

蘇亦好平平的望過去,“可也要去啊,去試試。在現在這個公司,工資不多,熬到三十五,青春沒有了,失業怎麼辦?”她對工作真的有這麼樣一種恐慌,真實的恐慌。現在的單位,不是計劃經濟年代的單位,裁員、跳槽、解雇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員工以公司為家,為公司拚死拚活,可誰也不知道,自己會在這個位置呆多久,也許一個不景氣或者有別的其他什麼情況,立刻就會失掉飯碗。三十五是個坎兒,三十五之前想跳就跳,三十五之後呢?還在這個公司熬?

陳明然意外的愣了一下,這不是他認識的蘇亦好,仔細的看了她一眼,低緩了口氣,“蘇亦好,我賺錢雖然不是很多,但養家應該是沒有問題。你也不要壓力太大了,現在不是有我了麼?”

蘇亦好本在難受,聽了這句,心裏不知是什麼滋味。自己要強了三十年,習慣了全靠自己,習慣了一個人,現在,可以依靠別人了?

她還真是沒習慣。垂下眼睛望著果盤,囁囁嚅嚅的開口,“不是這個問題,人還是得有個工作。”

“蘇亦好,你真要去?你這歲數可不是玩兒的?外企不加班的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