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自蘇亦好休完年假後關係一直很冷淡,加上蘇亦好趕著處理年假中積壓的工作,每天早出晚歸,回來早已是筋疲力盡,也沒有心思去理睬陳明然的陰雨陽晴。她不知道人家的夫妻都是如何相處的,隻知道他們兩個,真的就像是兩個租戶,想想情侶一般會膩一膩,可他們,什麼也沒有。陳明然因為生蘇亦好的氣,不主動說話。蘇亦好因為心裏有隔閡,也不主動說話,家裏的氣氛很悶。
又是晚上,正沉悶的吃著飯,蘇亦好的電話響了,拿起一看,趕快畢恭畢敬的接了起來,“哎舅媽。”
電話是蘇亦好在A市的舅媽打來的。蘇亦好和這個舅舅舅媽都不親,舅媽又屬於多心之人,平日盡量客氣,以防什麼做的不好讓舅媽心裏有疙瘩。舅媽很少主動給她打電話,這次打電話是給蘇亦好介紹個男朋友,讓她去相親。
蘇亦好下意識的看了看陳明然,心虛的別過頭,“舅媽,不大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這人已經入了美國籍,是個大學教授,在美國有別墅,你嫁過去也可以入美國籍。人品沒什麼問題,他在國內的導師親自向我打的保票,就是年齡比你大一些,大六歲,他妻子死了,一個女兒今年五歲。”
蘇亦好聽的頭皮發麻,對麵的陳明然慢慢的嚼著飯,從來沒注意這電話漏不漏音,也不知他聽到沒有。
“舅媽……”
“我和你舅的意思是你先看,看上看不上再說。亦好,你也不小了,正兒八經的該找了,配的上你這年齡的基本都結了婚,像他呢,各方麵條件都不錯,隻是妻子死了,和離婚的不一樣,沒想頭。”
蘇亦好不知該怎麼拒絕。舅媽是個愛挑理的人,若是知道蘇亦好談了男朋友而不帶上門,她一定會又在心裏泛折騰。蘇亦好結婚後去過幾回,由於和陳明然起起伏伏的老吵架,也不敢說出來,她沒想到會有這檔子事。自己現在的對外形象就是大齡未婚女青年,直接說不願意肯定不行。還是得體麵的搪塞過去,可找什麼理由呢?正在想,聽那邊又說,“反正隻是去看看,亦好,你說呢?”口氣裏隱約有了不高興。
舅媽是長輩,又和自己不大親,實在是沒有辦法推卻。反正隻是去看看,權作去見應酬一下與工作有關的陌生人了吧。“那……好吧,麻煩舅媽了。”
蘇亦好收了線,看看對麵的陳明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開口說道,“陳明然,我舅媽剛才來電話說……”
“美籍華人是吧?”他果然聽到了。
“陳明然,我舅媽和我不怎麼親,我不好直接回絕她。”蘇亦好是真心這麼想的,她想和陳明然先在前頭說清楚,畢竟這不大好。
“和我有什麼關係?”
蘇亦好鬆了口氣,“我也覺得沒什麼大不了,隻是去見個麵,應酬一下。”
“見個麵?相親就相親,既然做的出來,也沒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
蘇亦好有些窘,“陳明然,你聽我說,我真的隻是去應應景兒。長輩的麵子要給,否則他們會怎麼想?家裏的關係不好處。”
“你一個結了婚的人,還要去相親,你又讓他們怎麼想?”陳明然死活不把自己說出來。
“我這不沒告訴他們嗎?”
“誰讓你不告訴的?”
“這不沒到時候嗎?”
“是啊,等著換一個老公,順理成章、人不知鬼不覺是不是?”
“陳明然,你別太過分!”本來想好好說的,結果卻換來了一陣羞辱。
“是誰太過分!”
蘇亦好長吸一口氣,“我不和你吵,反正我隻是去應酬,你愛信不信!”
陳明然倏的扔了筷子站起身,“蘇亦好,知道家這個字怎麼寫嗎?”
“知道。下麵是個豬。”
“你才是豬。”
蘇亦好別過臉,她不想讓戰爭升級。
“蘇亦好,你要是去了,再也別進這個門,我嫌髒。”
“我怎麼了你嫌髒?”
“結了婚還和別人勾勾搭搭,我還不至於窩囊到這個份兒上!”
“你怎麼說話的?”
“喲,”陳明然怪叫一聲,“有文化的人就是弄的巧。”
蘇亦好再也忍不住了,忽地站了起來,手扶著桌子,“陳明然,我警告你,別以為我不吱聲你就得寸進尺!”
“我怎麼得寸進尺了?”
“那你說,自從結婚以來,我由不會做飯變成了會做飯,這也是我的努力,你呢?”
“哼哼,笑話,你那也叫什麼做飯?”
“嫌我做的不好,你來做,別拿著文明棍隔的遠遠兒的挑挑揀揀——戴了禮帽你也不是文明人!”
陳明然氣極,“你是,你是,娼婦一樣的人,有什麼資格說別人?”
蘇亦好繞過來和他麵對麵站著,兩眼冒火,聲音卻極其冷淡,“你說誰是娼婦?你再說一遍!”
陳明然自知說重了口,繞過去不提,“你還占理了?”
蘇亦好火氣起來了,“我怎麼不占理了?”
“你占什麼理?”
“那我問你,你為這個家做什麼了?付出什麼了?嫌我做飯難吃,就連那難吃的飯你都沒做過幾回!”
“能做飯了不起?這月供不是我供的?”
“月供怎麼了?這房子是我的?和我有什麼關係?”
“開始分的清楚了?”
“分的清楚分不清楚不就是這麼回事嗎?你賺的錢有給過我一分嗎?真正到離婚時,哪些是我的?”
“這就開始討論離婚了?”
“別扯這個淡,說我的時候先說你自己。”
“我怎麼了?”
“怎麼了?你對別人橫挑鼻子豎挑眼,橫做豎做都不對。你對,結婚第一天把我一個人扔馬路上、打電話問你回不回家吃飯你嫌煩、讓你去接我你理都不理、過八月十五把我一個人扔家裏、我碰上流氓的你無動於衷,你真是做的好呀,模範!標準!”
“哼,女人果然隻會翻舊帳。之前的事早就清楚了,一遍一遍的絮叨你也不嫌扯著臭!碰上流氓的事你自己都不在乎,這時候拿著這事來勒苛我,你也好意思。就你,流氓會來招惹你?”
蘇亦好領會錯了他的意思,氣紅了眼,“是,我是連流氓都不會搭理的人,那你又何必擔心我去相親?”
陳明然本來想說的是蘇亦好比較硬朗,不是讓人不放心的類型,可一聽她的話立刻跟鬥牛似的,“誰擔心你去相親?扔到大街上都不會有人撿。”
“沒人撿就好,那就不要唧唧咕咕,一個大男人,丟不丟人?”
“就因為我是男人,所以我才不會看著別人給我戴綠帽子。”
蘇亦好鼻子裏出了個冷氣,論吵架陳明然不是對手,翻來覆去那麼幾句,吵的又有什麼意思。她沒接茬,拔腿就要走。陳明然卻以為她這是藐視自己,著了急,“蘇亦好,你,你要是敢去,離婚協議裏寫的什麼都作廢,沒有你的份兒!”
蘇亦好停下腳,“果然要離婚了?”
“果然?是不是早等著了?”
“不要無理取鬧。說,打算離了?”
“呸!”陳明然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是你打算離了吧?”
又是沒重點的亂繞,蘇亦好不言語,繞過他要走。
“蘇亦好!你到底想幹什麼?!”
“你還是想一想吧,我們到底要怎麼過。”蘇亦好嘴裏說著,腳卻不停步。
“你想怎麼過?”陳明然扭著頭。
“象夫妻那樣過,有關心,有信賴。”
“我什麼時候不信任你了?”
“注意我說的是信賴。”
“別玩文字遊戲。”
蘇亦好又長吸一口氣,倒退一步,“陳明然,別像刺蝟似的一動就聳著一身的刺。知道什麼是信賴嗎?父母之間就是信賴。我不信賴你,你也不信賴我。你也想想,像我們現在這樣,錢各人賺了各人花,工作各人做各人的,除了搭夥在一起吃飯,還有什麼?”
“這樣的局麵怨誰?怨我?”
“那你怨我?”
“切,笑話,怨起我來了。”陳明然冷笑一聲,不屑的樣子,“是誰在第一天見麵時不磨合好不要這個那個的了?真是得了便宜還要裝乖,念法律的人都了不起。”
蘇亦好往前漸漸的逼了過來,“你說誰?”
“就說你怎麼了?”火氣滿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蘇亦好指著他,“陳明然,你別惹的我把難聽都說出來。”
陳明然咣的打掉她的手,“你指誰?”
“就指你,怎麼,你還敢打我?”蘇亦好揚了一下手又放了下來。
“你以為我不敢?”
“你敢你試試!”蘇亦好的聲音尖的像金屬線,氣的胸口發悶,還從來沒有人敢和她動手,誰的尊嚴都是不可侵犯的。
陳明然猛的把旁邊的盆掃到地上,嚇了蘇亦好一跳。盆咣當的跳了幾下,陳明然的聲音像地板上的水一樣四處漫,“蘇亦好,別以為我怕你,打女人我不屑一顧。”
“哼,”蘇亦好轉過身一揚頭,“我真是感謝我是女人,嫁個老公把自己的錢守的緊緊的,把自己的關心也守得緊緊的,哼,全天下沒有哪個女人比我更受優待了。”
“你不把自己守的緊緊的?跟刺毛蟲似的,一身的刺,又醜又老,還以為自己能變花蝴蝶的四處勾引人。結婚大半年,跟自己的老公弄的跟純情玉女似的,裝什麼B!”
蘇亦好又轉了過來:“你說什麼?”
“就說你,說你裝B。”
蘇亦好想趕過去給他一耳光,卻氣極反笑,“好,你是聖人,錢拿來。我不裝玉女,我要錢,給我錢。”
“你還賣起來了?”
“哼,笑話,我結婚了,我和我老公要錢理所應當。”
“那你也結婚了,同床是不是也該理所應當?”
“同就同,誰怕誰?”
“好,你要是同床我就給錢,從此家裏的錢都歸你管。”
蘇亦好兩手往上一掀,薄毛衣和吊帶一起揪了下來,綠色的繡花胸罩露了出來。望著他,咄咄逼人的說,“誰先去洗澡?”
陳明然完全沒料到她的舉動,兩眼隻盯著她的臉,“蘇亦好,你當真?”
“別廢話。”
那張臉上的眼睛冒著火,嘴唇發白,鼻孔一張一翕,似乎隱隱的有汗珠閃現。盯了一會兒,陳明然一語不發,扭身進了自己的房間,摔上了門。
蘇亦好把手裏的衣服甩在牆上,嘭的發出了一聲悶響,然後甩到肩上,抬腳踢開自己臥室的門,關也不關,直接摔到了床上。
蘇亦好趴在被子裏哭了一宿,不過不是放聲大哭,她不想讓陳明然聽見。哪個女人不想要愛情?可愛情是自己想就能遇上的?自己也曾經遇上愛情,也吵架,他有胃病,她把他的胃病氣犯過好幾回,可吵的再厲害他也不罵她,兩個人很快會好,她去找他或他去找她。可是,自己確實就是選擇了這種婚姻,無論是衝突也好,是莽撞也好,終歸,確實是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