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共六個嘛,當然是每人三個。陳明然,你怎麼能搶我的東西吃?”
“蘑菇你都吃了吧,總量不變。”陳明然神色不動的把雞翅湊到嘴邊。
蘇亦好沮喪的望著他,“陳明然,你太過分了,我也不想吃那個蘑菇。”陳明然大笑,啃著雞翅不說話。
蘇亦好直接伸了筷子就去敲他的頭,“我打死你!每次都要把好吃的搶走,把不好吃的給我,哪有這樣的?”
“死蘇亦好,全是油,你都抹到我頭發上了!”一邊摸頭發嘴裏一邊說,“就得讓你吃難吃的,否則你不會想著提高做飯的手藝。”
蘇亦好嘟著嘴,“什麼嘛,真是,還天天口口聲聲要我依賴你,連個雞翅都要和我搶。”
“吃個雞翅有什麼了不起?我負責賺錢,你也不虧。”陳明然嘴裏斷斷續續的說著,絲毫不減慢速度。
蘇亦好停了筷子專注的講著話,“切,說的就跟我不能養活自己似的,我也是碩士畢業好不好?天天要把我往家庭主婦上安,真是!”
陳明然把骨頭一丟,來夾盤子裏最後一個雞翅,蘇亦好大叫,“陳明然,你幹什麼?”左手把盤子拖過來。
“別那麼小氣嘛,難得做個好吃點兒的飯,我多吃個做做儲備。”他胳膊長,稍稍一欠身,筷子又伸了過來。
蘇亦好趕緊把剩的那隻雞翅劃到自己碗裏,扔下空盤子,兩隻手蓋緊碗,“陳明然,我才吃了一個雞翅。”
“你反正也不挑,吃什麼不是吃?”
蘇亦好不搭理他,奮然的咬了兩口雞翅才又重新來得及哼了一聲。
晚飯過後,陳明然說,“蘇亦好,該我給你禮物了吧?”蘇亦好本來已經忘了這茬,聽了這話便做出個興奮的表情,“好啊,拿出來吧。”
陳明然撓撓頭,“不過,你不能笑啊——確實是沒有花錢,就是醜了點兒,你不能笑啊。”
蘇亦好先哈哈笑了,“喲,原來陳大博士也怕人家笑?”陳明然說是醜了點兒,那一定很醜,怎麼可能放過這機會。
“蘇亦好,別順著竿兒往上爬!”有些不好意思,磨磨蹭蹭的,才從兜裏掏出一個東西,旋即又背到身後,“蘇亦好,真的不準笑!”
“嘖,小孩子嗎你?”是什麼?
陳明然把手往前一伸,“送給你,生日快樂!”
一個小人兒。圓錐形的塑料線筒做身子,上麵是紅線纏成的圓圓的頭,上麵粘了塗成黑色的紙做頭發,並剪出條條狀的劉海。正麵用粗粗的白板筆劃了眉毛和黑豆似的眼睛,又用白紙剪了兩個大大的板牙。
接過來,背麵貼了個紙,“蘇亦好,生日快樂?。”她盯著那個小人兒,不知說什麼。
“那個,第一次做,不大好。”陳明然的聲音裏有些不好意思。
笨笨的小人兒,是陳明然的風格。
蘇亦好很想像以前那樣插科打諢的玩笑過去,心裏卻堵的一句話也上不來。半天,她咬著嘴唇,輕柔的說,“你怎麼想起做這個來了?”
“嘿,那不是你嘛。”
蘇亦好盯著那個小人兒又過了很久才慢慢的說,“陳明然,這個,怎麼做的?”
“嗯,其實也挺簡單的,”陳明然又搔搔頭,“就是找筒線,把線纏成球,不就好了嘛。”
“我也要做一個。”
“啊?”
“快點,教我怎麼做。”蘇亦好起身去拿了軸線。
“你先找張紙,把線纏在紙束上。”
“為什麼?”
“笨,這樣才能插進線筒裏啊,要不頭不就掉了?”
“對,有道理……呀,這要什麼時候才能纏好?”
“挺快的,嘿嘿,蘇亦好,你要有耐心……哎,這邊,要不頭就扁了……對,這邊纏一點,對,對……。”
如果這時候你恰好進廚房,會發現兩個已經不算青春的年輕人正在明亮的燈下守著一堆碗筷頭挨著頭做小人。陳明然的手搭在蘇亦好的椅背上,自然的斜過去,左手不時的幫一下忙。蘇亦好神情專注的盯著手上的小線球,偶爾說著話。牆上的鍾在咯嗒咯嗒的走,玻璃上的蒸汽彙成了水珠,靜悄悄的流了下來,很安靜。
“然後呢?這樣插進去?然後呢?貼頭發、畫眼睛?”
“孺子可教也。”陳明然起身去找了個雙麵膠,“好了沒?好了貼上……來,我來。”
“那牙呢?這是個白色的頭,牙怎麼辦?”
“牙啊,那就用筆畫一個吧。我來,我比較有經驗。”
蘇亦好的下巴挨著陳明然的胳膊,兩個人都很專注的盯著那黑黑的筆尖,“嘿,黑牙。”
“可惜沒藍筆,有的話畫個藍的。”陳明然小心的移動著筆。
“為什麼要畫藍的?”蘇亦好屏住氣,輕輕的說。
“藍牙啊,bluetooth,多有內涵。”
“嘻嘻,藍牙,你真有創意。”
“那當然,你老公我是誰?——嗨,好了。”
“哈哈,這牙可真夠大的,大黑板牙。哈哈,陳明然,我這做的是你,你的大黑板牙,哈哈。”
“誰說是我?”
“就是你。哈哈,白臉黑牙,哈哈哈哈。”
陳明然也笑了,撕了片紙,刷刷的寫著“MR陳明然”,剛要貼,蘇亦好叫了起來,“哎哎哎,把筆給我,把筆給我。”她在後麵添了一小行字,“copyright by S。”
“切,就這個你想的起來。”
小人兒做好了。兩個並排站著,一個紅色的頭,一個白色的頭,挨在一起望著他們。靜靜的看了會兒,陳明然攬過她,“蘇亦好?”
“嗯?”
“祝我們白頭偕老。”
“嗯,祝我們白頭偕老。”
聖誕節到了,穿紅衣服的白胡子老頭很早就矗立在各大廈門口,煞有介事的背個袋子,給這個古老的城市裝點著越來越濃的西洋味兒。蘇亦好根本沒意識到,她從不過洋節,也覺得和自己無關,最重要的是,她太忙了,到了年底,財務忙,法務也不輕鬆,該清的要清,該結的要結,大家都陀螺似的。
陳明然反倒輕閑了些,AK雖然在中國,但和本土公司一樣要過聖誕,不過他們隻放三天。休了三天假,陳明然睡了三天,偶爾也去買買菜,甚至還曾下廚做過飯。陳明然第一天主動做晚飯,蘇亦好回來吃了一驚。
“你做飯了?”
“怎麼樣?模範吧?”
“誇一個。”蘇亦好豎了豎拇指。
“來點實質的。”
蘇亦好想了想,乘他不注意,叭的親了一下他的臉。“哎喲”,陳明然摸了一下臉。
“怎麼了?”蘇亦好有些吃驚,難道有問題?
“這裏今天要起皰了,燒的。”
蘇亦好紅了臉,伸手打了他一下,“死人。”
陳明然笑嗬嗬,“要不,我還你一個?”
兩個人鬧了一會兒,蘇亦好倚著陳明然,腿搭在沙發沿上一悠一晃,陳明然往她嘴裏塞了顆棗兒,“蘇亦好,幸不幸福?”
“幸福。”
“不早來幸福?”
“還不是你離我太遠?”
“怨我?”
“就怨你。”
“小樣兒,”彈了一下她的頭,“哎,我要是能在你腦子裏安個RFID就好了。”
“RFID是什麼?”
“RFID射頻識別是一種非接觸式的自動識別技術,當標簽進入磁場後,可自動識別處理。”
“說的很複雜。”
“打個簡單的比方,我們現在進超市,買東西然後到款台,收銀小姐一個一個的掃條碼,然後POS終端算出價錢,結帳,出門。是這個流程,對吧?”蘇亦好略一點頭,“有了RFID,你進超市盡管拿,到了收驗口略停一會兒,閱讀器會自動計算價錢,然後你自己去前麵的ATM——甚至將來連ATM都不需要——直接轉帳交錢”。
蘇亦好點點頭,“確實很高級。那為什麼還不普及?”
“一是TAG成本太高,二是有一個重要原因,如果有人在哪裏設幾個Reader,那麼即可一路跟蹤消費者的最終趨向,隱私將無法保護。”
想一想,“確實是。技術改進,人就成了技術的奴隸。在攝像頭滿天飛、GPS越來越精確定位的年代,我們已經沒有隱私了。如果再搞個RFID,我們人人脫光了在太陽下站著好了。”
“不過我也在想,什麼時候RFID可以安個在人的腦子裏,比如夫妻之間,她有什麼想法,不用接觸,他就知道,那多好,磨合的成本也低”。
蘇亦好哼了一聲,“你就是一唯技術論的機械唯物主義者,車是用來代步的,老婆是用來做飯的,工作是用來養家的,所以,我現在特別能理解你當時為什麼會接受我的要約,和我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