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然抓起電話按到一半又住了手,算了,不和女人一般見識。拖,拖一陣兒再說。他垂下手,盯著離婚協議那幾個字,感覺分外刺眼。離婚?蘇亦好啊蘇亦好,你居然拿這事賭氣。真有你的,離婚這事兒你都想的出來,你當結婚是過家家?等忙過這陣兒再和你算帳!
陳明然顯然沒把這當回事兒,仍然在努力的寫他的程序。熬到下班,各位弟兄都走了陳明然才靠到椅子上,看看表,九點多了,回去?回去也是吵,那個不依不饒的性格能讓他安生才怪。蘇亦好,你怎麼就不會溫柔溫柔?
閉著眼睛想了會兒,算了,別回去了,省的吵架,今晚先到大陶那裏去對付一晚上吧。又寫了一會兒實在餓的扛不住了準備收拾東西走人,來短信了,一看,蘇亦好,“想好了沒?要簽趕快!”陳明然看了不理,直接刪除。又過了一會兒,又來了短信,打開,還是同樣的內容,刪除。再過一會兒,還是同樣的短信。陳明然火了,他飛快的打了幾個字,“蘇亦好,你別欺人太甚!”,剛要按發送,又按了取消,小樣兒的,和你一般見識!
蘇亦好再也沒有發短信來。陳明然在肯德基隨便吃了個漢堡打電話給大陶:“大陶,我鑰匙拉家裏了,這麼晚了,不大好意思叫保安,去你那兒蹭一宿?”
大陶說:“然子,你真會來,今兒我老婆剛和我鬧別扭跑回娘家去了,你來吧,咱兄弟有日子沒見了。”
大陶是陳明然的發小,鐵發小,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一起跳牆,一起逃課,一起被罰站。不同的是,陳明然天性比他聰明,家裏管得又嚴,玩歸玩,鬧歸鬧,最終還是博士畢業。大陶則沒那麼幸運,大學沒考上,畢業進了一家鋼廠,一改製,半死不活拿不了幾個錢,索性離了職,現在自己開了個小買賣,做家裝,生意不多,他也知足,用他的話說小民小戶的也夠了。
陳明然很珍視這發小。雖然他的身邊充斥著這海歸那博士、天天彎著舌頭甩外文,但他覺得無論什麼時候,他就是一個A市人,他不覺得自己和大陶有什麼差異,反正在一起,誰也不聊誰的專業。
陳明然進門時大陶正一個人喝酒,“嗬,大陶,還沒改呢?”上中學時大陶就以能喝而著名。
“一個人悶,不如喝點酒。”
“和嫂子怎麼了?都挺大的人了,什麼事不能讓讓?”
“唉,別提了,這男人啊,成了家,就是累贅。”
“怎麼了到底?”
“唉,說來也真沒什麼大事,”大陶又喝了一口,“她媽病了,不小的病,說要拿錢。我說咱家也不是特富裕,你也有哥,你哥也不比咱過的差,你讓你哥也出點兒。哎,她就不願意了,說她人都嫁給我了,現在她們家有難,連這點錢都舍不得——兄弟,咱說良心話,我哪是舍不得,是,我也確實舍不得錢,可那是咱老婆不是?我為什麼?結婚了,就是有家了,我心裏想著這家我怎麼了?她再怎麼著也是出了嫁的人了,管得有時有度吧?再說我也沒說就是不讓她拿啊。”
清官難斷家務事,陳明然隻聽不說話,大陶繼續說,“唉,兄弟,你比我強,掙的比我多,將來不會有這事兒。說來不怕你笑話,我要是一年能賺他個幾十萬的,拿吧,我也不在乎那點兒,可這不是賺不了嗎?”大陶點上煙,“這人啊,我現在也看明白了,還是得有文化,我和你嫂子都沒什麼文化,用時髦的詞叫什麼?無法溝通。理兒就是那麼個理兒,但就是不會說,一說就打起來了。你說,都為點什麼事兒啊?”
陳明然苦笑了一下,他很想說這和有沒有文化沒有關係,但他忍住沒說——他連結婚都瞞著這發小,現在,也隻好苦水自咽了。
大陶一杯一杯的喝,“唉,吵了好,好了吵的,真是煩!我自己都不明白,怎麼說著說著就吵起來了?美國和伊拉克要打還要先論論呢,你說,這夫妻倆幹起仗來怎麼比那原子彈升天還快?”
是,夫妻倆吵架,從來不會因為諸如宗教、反恐、政治形態或者種族歧視等問題,但速度和威力絕對不比那差。
陳明然也隻有苦笑了。大陶繼續絮絮叨叨的邊喝邊說,末了拍了拍陳明然的肩膀,“然子,聽老哥句話,將來你要結了婚,千萬不要說離婚,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要說。這玩意兒,隻要說出第一次,第二次就很容易說,然後一次就比一次容易說,最後就非離不可了,像我們現在,我看是難了,難啦。他媽的,誰說男人不在乎家?哪個男人不在乎家?啊?咱就不是人?”大陶的眼睛通紅通紅,不知是喝酒喝的,還是心裏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