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天陰沉如舊。陽光渾濁,天空仿似積滿暗黃水垢的壺底,破舊不堪。子辰壓根沒有到書房去,他睡了一天。到第4天的時候,時昕鴒開始睡不好,他整夜失眠,午睡也不安穩,隻得跑到書房轉悠,他發現顏舜茵也在那裏。這女人顯然不久前剛經曆了情愛的灌溉,怒放若無塵的幽曇,她的睡袍裏什麼都沒有,胸前圓小的尖突,小腹下潤滑的弧,都在白色真絲衣料後奇峰跌宕,她的胸部沒有內衣的支撐仍然巍峨高聳,身軀稍動,便像挑在花枝上的果實般輕顫。
“可能不到第7天,你兒子就死了。”她說,“他已經快瘋了,我也不再試圖自私地挽留他的生命,如果那是他最舒服的方式那就那樣吧。因此從目前看來,你好像輸定了。”
“那你呢?以後你打算怎麼辦?”“計劃毫無意義,到時候我會做什麼,我現在不可能知道。那個我,現在我還不認識。”“你不明白我的意圖嗎?為了使他脫胎換骨,這是最後的方式了,隻有站到我之上,他才能對原來的局限和愚蠢恍然大悟,沒有任何超越不剝皮抽筋痛徹骨髓,隻要熬過去,之後便無限風光。他如果在半途就毀掉,那他真的不是那塊材料,也就不值得可惜。你要知道,無論我們誰贏得這個賭局,都能幫助他成長。一個做大事的人不該有拖泥帶水的情感,至親骨肉也不應成為障礙。隻有無情的人,才能活在這無情的世界。此外,他應當讓周圍的人都認為他情深義重,隻有自己明白自己其實誰也不愛。我會堅持到底,這是父親對兒子的大愛。子辰有成功的潛質,但也有個最致命的缺陷--他太感性。這個缺陷會直接葬送他的前途。我必須幫他修正。”
舜茵中止了和時昕鴒的交談,走到樓下,見安安趴在客廳地板上玩拚圖,舜茵瞟了眼丟在一邊的包裝盒,原來是米開朗琪羅油畫《創世記》的局部:初生的亞當斜倚著大地,脆弱無力,他向造物主伸出手臂,造物主神奇的手指正在朝他降臨。安安看見舜茵,笑著從地上爬起來。舜茵說:“我們去屋外曬曬太陽吧。”
緊挨著落地玻璃門的是寬敞的平台,舜茵帶著辰辰把他放在平台的學步車上,辰辰笨拙地東衝西撞起來,園中花錦如簇,爭奇鬥豔,不知誰在沁溢著濃濃的香鬱,尤數桃花滿枝,蠢蠢欲動,安安彎腰倒退走,逗著辰辰,辰辰拖著學步車努力追趕。
舜茵倚住門框,看安安和辰辰嬉鬧,正午的陽光從安安每一根發絲中穿透並閃耀,淺色的連衣裙在強光中喪失了形狀,隻有長發曆曆可見,安安退到台階旁邊的時候,回頭看了看,準備調整方向,這當兒辰辰拖著學步車撲到安安腿上,舜茵看見安安向後仰下去的時候,把辰辰的學步車推回了平台。舜茵飛奔上前,抱起學步車裏的辰辰衝下台階。安安斜靠在台階下的拐角,仰麵朝著太陽,仿佛在享受陽光。她的腦袋枕著突出的花崗岩一角,灰白的石頭上,殷紅的花朵融化為水,淋漓斑駁,正在怒放。
舜茵大聲喊子辰,子辰從屋裏跑出來,見狀呆了大約半秒,隨即搶上前將安安抱進懷裏,安安半睜著眼睛,表情像在犯困,子辰騰出右手掏出手機撥打急救電話,安安的聲音變得異常纖細,煙霧般模糊,但能夠聽得清語句。
“不要叫救護車。”她說。子辰已經在電話裏交代完事件和地點,低頭看安安時,安安失望地輕歎了一聲,說:“醫生來了,你就不抱我了……”眼睛望著子辰,眨也不眨。子辰不忍再看,把臉轉開,舜茵俯身看著安安,微笑說:“你哥哥會一直抱著你的,直到你恢複健康。”
救護車開進院子的時候,儷萱抖得厲害,她連爬上救護車的力氣都沒有。子辰托了她一把,也上了車,他對舜茵說:“別慌,有我呢,你照顧好孩子們,電話聯係吧。”舜茵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