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前後
我於一九二六年七月初十出生在山西省汾西縣勍香公社新安村的一個農民家庭。
在我懂事後,正值日本鬼子侵占了我們的家鄉汾西縣。同時加上閻錫山的統治,人民的生活常年是少吃沒穿,不是支差,就是做工。還有閻錫山的兵農合一政策,更是害人無邊。三人編一組,二人在家,每人領一份土地;一人入伍當兵,叫常備兵。領地的國民兵叫主耕,其它不是國民兵的叫助耕。因當時閻錫山的征糧製度是一個國民兵每份地的糧銀四、五兩。每兩糧銀是征一石、購二石、附加五鬥;另外還有村攤糧、縣攤糧、民食調解糧、馬料五鬥。這樣一來,一份地就得給國家上交二十多石糧食。打的糧食全部交完,還完不成任務。所以在交糧期間,每日都是挨打受氣。雖常年沒明沒黑的勞動,自己的生活卻沒一點保障,常以糠菜充饑。
在家種地的人還生活無著,入伍打戰的家屬更是困難萬分。因此種地的不能安心種地,入伍的不能安心打戰。當兵的開小差回家,回來亦不能安生,藏不好又被協助員、國民兵團抓去送到部隊,連優待糧、花都被沒收,誰抓歸誰。種地的交不完糧食及其它負擔,也常年躲在外邊不敢回家。因此,不管是種地的還是當兵打戰的,家中的親人常年是淚不離臉。而閻錫山稱他的“兵農合一”是聚寶盆,說能使打戰的人多,種地的人也多。實際是:“兵農合一聚寶盆,聚來聚去沒有人”,“兵農合一好,地裏盡長草”。
一
生在這種社會裏,我們這一輩的孩子,都不能按時上學,所以我從十四歲開始,就頂一個大人在家放羊,一直到十六歲。眼看就快到當兵年齡了,如果沒有點文化,當了兵就得守衛站崗。我怕當兵受罪,就產生了求學的念頭。
當時我們汾西共有五個高小(相當於現在的完小),即一、二、三、四,四個高小,另外陳南掌有一個女子高小,後來又加了一個霍高(霍縣在汾西建的高小),一個幹高(幹河村,原屬汾西,現屬洪洞),全縣成了七個高小。
三高在北沙堰,離新安很近。三高全校三個班,兩個正式班,一個義務班。我十六歲那年,三高招二班插班生,我去參加考試,因自己沒念過書,隻是自學的一點知識,結果落榜沒有考取。
在這次考試中,我還出了個大洋相。考試時,有一道題問:“我們二戰區的司令長官是誰?”我倒知道是閻錫山,就是不會寫字。“閻”字我寫成山羊的“羊”,“山”字寫成一、二、三的“三”,可是這個“錫”字怎麼也不會寫。當時的監考老師,是我們後來的劉老師劉懷德。我也學其它同學的樣子,在考場上喊了一聲“報告”,劉老師很和藹的問我:“你要什麼?”
我說:“我什麼也不要,我是問一下閻錫山的‘錫’字怎麼寫?”
這一下劉老師發火了,指著我罵起來:“那個攔羊坡裏來的這個野孩子?”
不是劉老師要發火,而是我這一問,就把這道題給露了,全場的同學都哈哈大笑起來,我還莫名其妙:他怎麼知道我是攔羊坡裏來的?後來才想到,他是說我是個野人。
這次考試落榜對我是一次教訓,也是一次最有力的鞭策,加強了我的自學決心。在這一年裏,我以自學功課為主,放羊成了捎帶(我家就住有當時的幹部,他們成了我各科的老師)。我隻顧自學,就是到了攔羊坡裏,也是學習。一直學到第二年招考時,我才如願地考入三高的三班。這一年我已十七歲。在這一年裏,我隻顧學習,我最親愛的一群羊,它們可算遭了大難,它們的膘情及發展率,簡直不敢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