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風雨·滄桑
兩位老人互相攙扶著,向前走去。前方是一輪火紅的夕陽,映照著他們的點點足跡,天邊那一片燃燒的晚霞,訴說著一路走來的風雨、滄桑……
他最大的愛好就是看書,過著哲學一般的生活。
她用陽光與快樂麵對病痛,用親切與愛笑對人生。
因為媽媽在家中排行老七,最小,所以,在姥姥、姥爺七十多歲時,我才隨著一聲響亮的啼哭來到人間。比起哥哥姐姐們,我確實是來得太遲、太遲了。因而在我的記憶裏,姥爺並不像大多數人印象中的姥爺一樣,身子硬朗,精力充沛;加上姥爺患有關節炎,大多數時間是在炕上坐著的,隻是偶爾下地,所以“姥爺”這個名詞,在我的腦海裏代表的是羸弱的身軀。但姥爺的生活質量並沒有因此而大打折扣,反而過得很愜意,很幸福——他過著哲學一般的生活。
現在姥爺已八十六高齡了,這個年齡有學問的人稱之為“龜壽”。他最大的愛好就是看書,夜以繼日,廢寢忘食,看得有模有樣,筆記記了好幾大本。每晚總會出現這樣的情景——姥姥要睡覺,但燈照著睡不著,“威脅”姥爺關燈,可無論如何姥爺都舍不得關,直到困得睡著了,書歪到了床上,眼鏡從鼻梁上滑下來,才由小姨躡手躡腳地走進去關燈。
大概書裏的內容太精彩了,姥爺總想與人分享,隻要有人去看他,便以滔滔不絕、延綿不斷、一江春水向東流之勢講起來,直到黃花菜都謝了,來人誤了上班,趕不上汽車,還無意停止。也許子女們忙於工作,沒有太多的時間獻給這一光榮事業,姥爺才感覺孤獨,感覺寂寞,感覺苦惱。我們做晚輩的,真該多聽聽老人的聲音啊!
時光如白駒過隙,轉眼,姥爺老了,許多言行也變得不可思議,許是疾病與衰老的雙重緣故吧,他會把子女們給的錢裹上一層又一層手帕,壓在包的最底層,再在外邊套一個袋子,緊緊抓在手裏。他也會因為電視劇中的一個情節與姥姥爭得麵紅耳赤,不大獲全勝誓不罷休。總而言之,姥爺真的是老了,我們不能責備他所做的一切,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他再快樂一點,讓夕陽的餘暉更加火紅燦爛。
姥姥出生在一個殷實的家庭,雖未讀過書,卻心靈手巧,善解人意。記憶中姥姥總是搬一把椅子坐在門前,戴著老花鏡納鞋墊,將自己對親人的愛融進一針一線。姥姥是和藹親切的,從不與人吵吵鬧鬧,對於我們這些小輩所犯的錯誤,總是告誡我們不要再犯,然後報以溫和的一笑。
到後來,姥姥年紀大了,舅舅姨姨們不放心姥姥姥爺在老家自己住,就都想把他們接到自己家去,以方便照顧。而姥姥總是不願意,寧願守著在我們看來很偏僻的小山村裏那帶有一個小小菜園的小院,寧願為買個東西跑幾裏路到小鎮上,寧願過著陶淵明式的與世無爭的恬靜的鄉村生活。這在小時候的我看來多半是固執,鄉村有什麼好的!住自己兒女家,最起碼熱鬧一點,也用不著自己親自去買東西,最起碼也有台電視機有台電腦。直到現在我不在家鄉上學,才體會到那種心情。不管走到哪裏,住在哪裏,家總是那麼溫馨,那麼美麗,哪怕窮鄉僻壤。
對家,姥姥充滿眷戀。現在姥姥年事已高,行動不便,雖然她總會在看電視時及時製止對著電視機指手畫腳的姥爺,怕電視裏的人怪姥爺;雖然她會奇怪電視中的小孩幾年了總也長不大;雖然她常會無端懷疑別人偷拿了她的錢或食物;雖然……但姥姥對生活的熱情,對未來的向往始終沒有改變。她會在每天早上把臉洗得幹幹淨淨,然後抹上小姨為她買的護膚品,才去幹別的事;每晚洗腳必定洗兩遍。她用陽光與快樂麵對病痛,用親切與愛笑對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