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唯頌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同那麼多人一起吃過飯了,從他四年前被那個家趕出來後,再也沒有這樣過過年,有點不習慣,那麼便沉默。看著葉牧紅光滿麵地夾菜給自己,看著葉牧說話時眉飛色舞的表情,聽著杯盤交錯的聲音,一片嘈雜裏,內心卻有一股暖暖的充實感。
年夜飯從傍晚六點多開始,酒足飯飽的時候已經將近八點了。葉牧在電視前看了會兒春晚,終於呆不住了,扯過顧唯頌的胳膊:“小頌頌,咱們出去逛街怎麼樣?”
顧唯頌在這裏本就覺得不自在,既然葉牧提議出去倒也樂見其成,隻是:“下雪了,不怕感冒?”
“年輕人嘛,感冒怕什麼!”這話是何斯寧說的,說的時候正捧著杯茶,麵前熱氣繚繞,慵懶的神態讓這句話毫無可信度。
葉牧把顧唯頌也拉起身來:“看吧看吧,何姨都這麼說了!我們出去吧!”
說著葉牧跟葉媽打了個招呼便拉著顧唯頌往外走,臨出門時又突然回頭看向一直坐在沙發角落心不在焉地盯著電視機的俞燁宣:“阿宣要一起麼?”
俞燁宣像是被驚醒,眼神迷茫地看過來,不知如何反應,何斯寧及時接話:“別別!他要是走了我們就三缺一了!”
他們出門的時候外麵雪已經停了,路燈灑在積雪上一篇銀白的光輝。路過的一戶戶人家都燈火通明,從窗戶射出來溫暖的燈光,天邊是不停歇的煙火,耳邊是隱隱約約轟轟隆隆的爆竹聲。葉牧挽著顧唯頌的手,難得沒說一句話。顧唯頌奇怪問:“今天怎麼那麼安靜?”
葉牧噓了一聲:“我們就走走吧。這樣走走。”
雪在他們腳下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昏暗裏反而放大了刻意維持的寂靜,心卻是滿的。
少年時期的感情都帶著某種不負責任的任性,就像那時候走在雪地裏的兩人,都沒有去想未來會怎樣,沒有去想是否能夠走到最後。就算最後分離了又如何,至少曾經擁有過。後來葉牧覺得當時的自己簡直天真到傻。因為即使存在即是意義,但人卻總是渴盼著未來。
那天兩人在大街上一起看了一場露天電影,兩個鍾頭下來,葉牧的臉冰涼冰涼的,顧唯頌笑著脫下手套,幫她搓臉,她笑嘻嘻地看著他做這些事:“顧唯頌,你真好。”
“嘖嘖,你這表情真惡心。”
“嘿嘿,惡心給你看啊!”
接近零點的時候,兩人又去了中央廣場參加倒計時。廣場上擠滿了人如同一個巨大的沙丁魚罐頭。屏幕上跳躍著逐漸減小的數字。他們站在人群的外沿,依偎在一起。葉牧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得道的人笑看著眾生百態,卻不覺得自己正被紅塵牽絆著。她那時不知道,得到之後的看開和放棄之後的看開是兩碼事。就像那時候的她和俞燁宣是兩碼事。
她那時也不知道,在不久的將來,與身旁這人的分道揚鑣使她當時許的願望“永遠在一起”顯得多麼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