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姒跟在她們身後,曉得這迎客的女孩兒是承恩公府的孫小姐,名叫劉宛惠,小名叫惠姐兒。上次姚娡出閣,姚姒遠遠地曾見過她一麵。
劉宛惠親熱地和鄭芳華等人寒喧幾句,仿佛才看到姚姒,她微微一笑,眼中的不甘願一閃而過,活潑愛笑的她轉眼很是甜糯的叫了聲“姒姑姑也來了。”
姚姒平白無故地長了一輩,心中很快便明白過來,必定是太子妃有交待什麼話下來,可越是如此越是令姚姒疑『惑』不已,眼下承恩公府及太子妃對她和姐姐的態度,很有些費人疑猜。從前承恩公府待她可沒眼下這般的客氣,劉宛惠剛才眼中的不情不願她並沒錯看。
姚姒隻得忍下心中的竇疑,微微笑道:“你是惠姐兒吧,這聲姑姑實在不敢當,咱們年歲相當,不若你叫我姒姐兒吧。”
劉宛惠剛才那聲姑姑本就沒多少誠意,如今看她這般拒絕,她自然是順著台階下,“姑姑吩咐了,那惠姐兒便不推讓了,我就叫你姒姐兒吧。”
能進得承恩公府的門來做客,可都算是京城中的名門貴胄,姚姒認得的人廖廖無幾,劉宛惠拉著珊姐兒及鄭芳華等人很快便與屋裏的小姐妹們說成一片,姚姒並不往上湊,看到靠近落地罩那邊零落地坐了兩個女孩兒在說話,她笑著和人點了點頭,便帶了妙香坐過去。
丫鬟上了茶水點心,姚姒才疲乏的噓了口氣。茶是上好的六安瓜片,點心的樣式很是別致,看上去像是十二套花模壓出來的形狀,再看屋裏擺的十六扇雲母屏,一『色』的花梨木桌椅,往來的丫鬟穿紅著綠的,姚姒不免暗歎,承恩公府不愧是百年旺族,衣食住行無一不藏著深厚的名門底蘊。可這樣有底蘊的家族,為何還需要這樣示好她和姐姐呢?
姚姒越發的想念起趙斾來,如果有他在,必定萬事都難不倒他。她這才明白,原來她竟依賴他至深,那種信任就像融入骨血裏,他就是她生命中的一部份,心微微痙攣起來,原來不知不覺間,她已愛他入骨。
閨閣中的女兒家,能玩樂的並不多,可到底沒了長輩在身邊拘束,不知是誰提議來玩擊鼓傳花,鼓聲停,誰手上拿到花,便要作應景的詩一句,作不出來的便罰酒一杯。
劉宛惠既然身為主家,自然要殷勤周到,這樣的閨閣嬉戲尋常她也愛玩,雖說免不了要飲酒,可承恩公府有專門為小姐們準備的果子酒,不多吃自然不會醉人,這樣一想,劉宛惠便吩咐丫鬟婆子開始布置起來。
屋中的小姐約模十多個,丫鬟婆子搬了長案鋪上桌布,在每個坐椅前準備了各『色』的小點及果子酒,又叫了個說書的女先生來擊鼓,會筆墨的丫鬟準備文房四寶做記錄,不一刻丫鬟從園中摘了朵剛開的牡丹花,萬事便俱備了。
鄭芳華親自來挽姚姒的手邀她,“今兒難得人齊,不過是閨閣中的嬉戲,妹妹萬萬不能推脫了。”
姚姒被她挽住了手,隻得隨她起身,擊鼓傳花的遊戲從前在姚家姐妹們無聊時也會玩耍,隻是和這些名門閨秀們一起,到底有幾分不自在,想要推卻了,卻叫鄭芳華的話給堵了,“聽說妹妹也是書香府弟出身,妹妹若是不肯賞臉,那便是看不起我們這些姐妹了。”
姚姒哪裏還能推脫開去,隻得隨她坐上了桌。
桌子兩邊坐滿了十來個姑娘,看樣子都是認識的,那女先生很是伶俐,劉宛惠一聲吩咐,女先生便口惹懸河將遊戲規則說了一遍,在座的小姐們俱是一臉緊張又興奮的模樣,姚姒不由得撫額。姚家的閨學她兩世加起來也沒上過幾年,可姚家自詡為書香門弟,這些做詩填詞的雅樂,自然對她們姐們很是下了些功夫的,這以牡丹為題倒也不算難。
女先生的鼓開始敲第一遍,牡丹花便恰好落在了珊姐兒的手上,珊姐兒朝劉宛惠嗔了句,“好哇,捉弄到姐姐頭上來了。”
劉宛惠便吃吃的笑,“姐姐可冤枉人了。”說著朝那擊鼓的女先生一嗔,“姐姐你瞧,妹妹這可作不了假。”
屋裏幾個相好的姐妹也笑作一團,鄭芳華點了點珊姐兒的頭,“偏生你要作怪,可要快點作出詩來,不然這杯酒可是要喝定啦,不如妹妹替你捧樽可好?”
鄭芳華這一作弄,珊姐兒自己也笑了,微一沉思,便呤了一句“遲開都為讓群芳”,這一句呤出來,侍筆的丫鬟連忙記上,鄭芳華和慈姐兒幾個都拍手叫好,珊姐兒卻並無得『色』,笑著說道:“接下來就看各位姐妹們的佳句了,聽說外院那邊有士子們在鬥詩,咱們可要為閨閣女子爭光了。”
珊姐兒的話很有些鼓舞人心,男女蒙朧情思,哪個少女不慕春,擊鼓的女先生適時又擊起了鼓,這一回,卻湊巧落在了姚姒的手上。鄭芳華似笑非笑地道:“姒姐兒,這可真是巧了,想必這詩是難為不了你的,快快快,咱們可都等不及了。”
姚姒微一思量,便接了句“貴地栽成對玉堂”,這句當然沒有珊姐兒的出彩,隻不過平平一句毫無新意,鄭芳華不由在心裏暗自冷哼了聲,看到姚姒那幅萬事不驚的從容樣子,趁人不注意,她轉頭對身邊的貼身丫鬟吩咐了幾句。
鼓聲一停一落,又有幾句詩出來,慈姐兒的“紅豔嫋煙疑欲語”,芳華姐呤一句“素華映月隻聞香”,花兒傳到鄭芳華的手上時,隻見她很快便呤道:“剪裁偏得東風意,淡薄似矜西子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