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到處找住的地方,結果我和另外兩個人找到了鮮族阿媽的家裏。這是一個在山坡上開辟出來的山溝,簡單地開出了一些家庭旅館,我們到這裏的時候正是雨後,寨子裏到處是雨水流淌的痕跡和聲響,雨水在樹葉上、茅屋上、太陽的光線上、石頭的溪水裏,在房前屋後弄出陣陣聲響,寨子裏沒什麼人,非常安靜,有些落寞。你一定想不出來,在阿媽的意識裏,我們三個客人,兩女一男,竟然是應該住在一間屋裏的,她讓我們住在朝南的一間屋裏,根本就沒有征求我們的意見,這就是鮮族的風俗吧,我不知道和現代人的男女大妨相比,到底現代人是進步了還是退步了。你瞧,現在,我趴在地上給你打字,邊上是那兩個人。可能在鮮族阿媽的意識裏,朋友、親人就應該是這樣緊緊地挨著睡的吧。的確,這會兒,阿媽,他的二兒子、二媳、孫子以及從牡丹江趕來的大兒子、大兒子的朋友夫婦七個人就睡在外麵的大“塌塌米”上。
晚飯,我們喝了老阿媽自己釀的米酒,這種酒有一點兒酸,又有一點兒甜,像我們南方的黃酒,我和T都喝多了,我們搖搖晃晃地被他們拉去參加篝火晚會,鬧到11點多,回來後,老阿媽家的兩個兒子還有村裏的兩男兩女還在喝酒,於是我們又參加到喝酒的隊伍裏去。我想我和T真的是喝醉了,T像個孩子一樣,我們兩個冒著小雨到溪裏洗臉,T脫光了衣服,赤身下到溪裏,在黑魖魖的夜裏,看到T赤身裸體像條魚一樣在水裏擺來擺去,又看到自己也是半裸地站在齊腰深的水裏,我的酒被嚇醒了一半,水是從山上下來的,很冷很冷。洗完了,回來睡覺,卻怎麼也睡不著了,M的呼嚕讓人不習慣。不過地鋪很幹淨,也很舒適。鮮族的地鋪非常幹淨,這跟貧富似乎沒有關係,看得出來,這家並不富裕,甚至是貧窮的,房子是茅草的,屋梁也不粗壯,牆則是泥灰的。
剛才我和T商量,明天去東京古高句麗國遺址看看。明天會不會收接到你的信呢?
這幾個月裏,我一直在外麵漂泊,不敢回家,也常常會想起你,想起那個晚上。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做錯了。想到你不辭而別便感到心痛,你不要介意,我並不是說你傷害了我,相反我在想是不是我傷害了你。這是真的,當然,這沒什麼用。
我們分手後,我一個人重走了我和他旅行結婚時去過的許多地方,去了景德鎮、南昌、九江、廬山、九華山,故地重遊,物是人非的感覺對我來說是良藥,它可以醫治我內心的愧疚。
在廬山大月山水庫邊上坐著的時候,我似乎看到他正在水庫裏遊泳,他依然穿著當初紅色的泳褲,戴著我們的結婚戒指,我看到他無名指上的結婚戒指反射出來的寒光,它在水麵下閃動,好像在召喚我遊向他一樣。
這個時候,我就想你。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是傷害,一無益處。你完全不必牽扯到我的生活中來,我的生活是一團泥淖。可是我別無他路,你和他分別是我的陰陽兩界。你是我依然在這個世界上遊蕩的原因。我應該結束這一切,隨他而去,也許我早就應該那樣做了。這些天我幾乎每個晚上都能聽到他的聲音,他似乎就在我的枕邊,就在看著我。
但是,也許你會給我來電話。我告訴自己,一定要等你的電話。這是一個理由。幾個月中我一直默念著你的手機號碼,我知道我不會打這個電話,默念著你的號碼就能感覺到你的存在了。可是,等到了你的電話,又能怎樣呢?如果僅僅是一個表示禮貌的電話呢?
現在,我是一隻在天空飄遊的風箏,我的風箏線呢?我找不到我的風箏線。”
看到裴紫的信,我才知道這麼長時間,裴紫一直在外地,她竟然沒有回過家,如果那天我不是那麼怯懦地逃跑,也許我本可以把裴紫送回家,她就不會這麼在路上這麼久了?
“裴紫,我想你還是應該回來。你不能永遠這麼走下去。你僅僅長了兩隻腳,又能走多遠呢?你走多遠都走不出你自己,在這個世上,沒有一條路是通向天堂的,滿世界尋找又能怎樣呢?還不如就靜靜地等著,該來的總會來,該走的總會走。
我想你真的還是應該回來,路途上遇到的人總是不那麼可靠的吧,我這裏總是要可靠一些,有兩間房,你可以住一間,老實說,我很擔心你。T是誰呢?他是男的還是女的?他能照顧你嗎?從信上看,好像你們剛剛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