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愛情是人類最重要的生理器官(2)(1 / 3)

我下到一樓,到酒店門口等裴紫,裴紫不識路,恐怕要遲到。還好,不過5分鍾裴紫的的士就到了,服務生搶在我前麵幫裴紫開了車門。裴紫畫了淡妝,奇怪的是她唇膏竟然也是純黑的,不僅如此,裴紫下身穿的是黑色緊身直筒褲,上身穿的是吊帶衫,也是黑色的,如果單是這樣,裴紫的裝束就稍稍有點兒輕了,好在外麵罩了一件白色外套,那輕裏麵有了一絲莊重,就變成了性質完全不一樣的前衛。今天三位女士,不約而同的選擇了黑白色,為什麼呢?

裴紫不經意地挽了我一下,看服務生轉過身來給我們引路,又放下了:

“不知道你請什麼人,猶豫了很久!拿不準穿什麼。”

“你穿什麼都好!”我由衷地說。

包間裏菜已經上了,每個人麵前都有兩隻酒杯,一隻白酒、一隻紅酒,董從文、田兆非麵前的白酒杯是空的,其他都是滿的,張露、葉翩看我們進來,站起來讓路,裴紫從葉翩那兒進去,我從張露這邊兒進去,看我挨著張露坐了,裴紫遲疑了一下,坐到了靠著我的椅子上,這樣董從文和裴紫之間就空出了一個座位,我忙讓服務生把那個位置撤了。董從文不讓:

“還是別撤,我相信有一個不在場的在場者給自己保留了這個座位,他高高在上,從不現身,我們看不見他,但他又是在場的,他看著我們歡樂,看著我們悲哀,有的時候他就在我們身邊,今天的這張椅子,就是他在場的明證,誰安排了這張椅子呢?諸葛,是你嗎?不是你,服務生,是你嗎?也不是,是誰?是那個不在場者,他給自己安排了在場的證明。”

葉翩說:“說到在場和不在場,最近真有一樁奇怪的事情,我的同事小佲突然車禍死了,車禍前一天晚上,她給我打電話,說她老做同一個惡夢,夢見自己被拋棄在高速公路上,她站在路邊,向過往的車招手,但是沒有一輛停下來,原來那些車駕駛座上都沒有司機,那些車是在自己行駛。她說她怕極了,不敢開車出門。我安慰她,說你把這個夢說出來,這個夢就破了,不用怕,如果這個夢再出現,你就把這個夢寫出來,大聲朗讀,我說,我以前試過,百試百靈。哪裏想到,第二天她就遇上了車禍,在高架上,她被夾在了兩輛集裝箱車中間,後麵的車撞上來,前麵的車堵住了,後麵車上的集裝箱倒下來砸在她的車頂上。你說這是不是命呢?冥冥之中,那個不在場者已經給她提示了,可是她沒有領會那個提示。我更是如此,我應該勸她不要開車就好了。”

“不在場者,他秘密地安排這些事情,我們都不能參透其中的機密,我們的罪常在他麵前,以致他責備我們倒顯為公義,判斷我們倒顯為清正。”董從文喝光了麵前的紅酒,“你幹嗎自責呢?死也許不是壞事,死說不定是一場重生,也許你的朋友正在另一個更潔淨的國裏!”

“董從文,這些問題你真的都想通了嗎?”張露問,“你是說,死是我們應得的?”

“恐怕想是想不通的了。”董從文回答。

“可你是哲學教授啊!你沒有義務麼?你也想不通嗎?你說,死是上帝對人類的懲罰?既然這樣,你為什麼還要離婚呢?怎麼著都是一樣的啊?”張露又問。

董從文答道:“今天下午剛好讀到托斯妥耶夫斯基《卡拉馬佐夫兄弟》裏伊凡說的一段話:‘即使我不相信生活,即使我對於心愛的女人失掉信心,對世間事物的秩序失掉信心,甚至相反地深信一切都是無秩序的,可詛咒的,也許是魔鬼般地混亂不堪的,即使我遭到了一個人灰心失望的種種可怕心境的打擊,――我總還是願意活下去,既然趴在了這個酒杯上,在沒有完全把它喝幹以前,是不願意撒手的。但是到了三十歲的時候,即使還沒完全喝幹,我也一定會扔下酒杯,就此離開,――往不知什麼地方去。但是,在三十歲之前我知道,我的青春將戰勝一切,一切的失望,一切對於生活的厭惡。……這種對於生活的渴求,有些害癆病的幼稚道德家時常把它說成卑鄙,尤其是詩人們。……我渴望生活,所以我就生活著,盡管這是違反邏輯的。盡管我不相信宇宙間的秩序,然而我珍重到春天萌芽的帶著滋漿的嫩葉,我珍重蔚藍的天,珍重一些人,對於他們,你信不信,有時候你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那麼熱愛,還珍重一些人類的業績……我就從這裏動身;我也知道我這不過是走向墳墓,隻不過這是走向極其珍貴的墳墓,如此而已,在那裏躺著些珍貴的死人,每塊碑石上都寫著那過去的、燦爛的生命,那對於自己的業績、自己的真理、自己的奮鬥、自己的科學所抱的狂熱的信仰。我早就知道,我會匍匐在地,吻那些碑石,哭它們,但同時我的心裏卻深知這一切早已成為墳墓,僅僅不過是墳墓而已。我哭泣並不是由於絕望,而隻是因為能從自己的淚水中得到歡樂。我愛春天帶著滋漿的嫩葉,我愛蔚藍的天,如此而已!這不是理智,不是邏輯,這是出於心底、發自肺腑的愛,愛自己青春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