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閩端了水過來,又把藥也拿來了:“吃藥吧!吃了藥再躺。”
“你怎麼知道我要吃藥?”我問。
“裴紫姐姐連打三個電話,關照這個關照那個,好像你是到什麼荒無人煙的沙漠裏來了。”說著,她掏出了電話,撥通了,遞給我:“喏!給你的裴紫姐姐報聲平安吧!要不,她不知道怎麼著急呢!”
我接過電話:“裴紫,我到了。”
裴紫在那頭說:“路上好吧?就是怕你累,按時吃藥。飯是在飛機上吃的吧?藥呢?中午吃過了嗎?”
“還沒有,沒關係的。你什麼時候來呢?”我問。
“你一定要按時吃藥。趕快吃藥。”裴紫在那頭著急地說,“看來,我不來還是不行的。曉閩恐怕照顧不好你。”
我說:“那你就快來。”
“你希望我來嗎?”裴紫問。
我說:“你還有四分之一柱香的時間,四分之一柱香之後,我希望我們的距離是0.01公分。”
“那你去找你的紫霞姑娘去吧,我可飛不過來,飛機已經沒有了。到舟山群島的飛機一星期就兩班。不過再說吧,回頭我再和你聯係。”我聽到電話那頭有人在喊裴紫小姐,估計裴紫是在等什麼人見麵。
“一和你的裴紫姐姐通話,就說個沒完!”曉閩走過來,把水杯和藥放在我手上,又接過了手機,“裴紫姐姐,你放心吧,交給我,我會管好他的。隻是,你放心我管他嗎?所以啊,你還是趕快來。你來的時候把凱文也帶來吧,就說我想他。”
“大姑娘家,也不矜持一點,想男人還大叫大喊的,生怕別人不知道。”我聽見裴紫在電話的那頭說。
不過裴紫他們還是來得很快,下午5點的時候,裴紫打來電話,說他們自己開車來的,已經過了寧波,馬上要到北侖港了,曉閩電話跟胡劍擎聽說了,胡劍擎立即帶了公司的快艇,拉了我和曉閩,到北侖港去接裴紫、凱文。
到底是冬天,6點多一點,我們到北侖港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裴紫把車存在北侖港,跟我們上了船,然後我們又回到了黑夜的海上。胡劍擎讓船長向深海開,“帶你們去看海,海雲,海月。”
凱文滿臉胡子,頭發四仰八叉的,黑瘦黑瘦,眼窩陷得很深,眼睛紅紅的,那副樣子真把我下了一跳,我說:“凱文,你怎麼啦?兩個月前你還是年輕小夥,怎麼幾天不見,你就成這副樣子啦?是不是曉閩折磨你啦?”
“沒有,我剛剛從青海回來,拍片子去了,和一個朋友自己開車去的,有點累,冬天幾乎沒有人敢去那裏,除了大雪,地上幾乎什麼也沒有,它逼著你想生和死的問題,你會想人在那裏怎麼生活呢?到了那裏才知道人和上帝有多近,又有多遠。”看得出來,凱文還沉浸在青海行的亢奮裏。
離陸地近的時候,看遠處的漫天星鬥,還有清冷的孤月,腦子裏很清晰,哪裏是天空,哪裏是海洋,覺得海天是兩樣事物,漸漸地向著星鬥的深處去,一切都近了,便模糊了,月亮不是變得更高而是變得更低,好像是觸手可及的,它就在水麵上嬉戲著,把自己的尾巴放在水裏晃動,一路光斑搖搖晃晃地,深入到大海的胸膛裏去。這時候,視線放開一點,海麵和星空就沒有區別了,都是亮亮的,粼粼地閃著光影。
開到四處都不見陸地的時候,船長下了錨,準備晚餐,曉閩、凱文幫著擺桌子,架燒烤爐,一會兒,香噴噴的烤烏侖(一種海魚)上來了,每個人一塊,吃得大家直叫好。船長說,別叫好,還有更好的呢!接著船長又變戲法似的拿出龍蝦、三文魚等生鮮。
胡劍擎開了一瓶香檳,給每個人斟了一杯,對曉閩說:“我們船長在菲律賓工作過7年,菲律賓民歌唱得好極了。請船長給我們唱一首!”
船長也不推辭,拿出吉他,一口氣唱了《丹丹蘇》、《種蹈》、《賣花生》、《無論如何》等好幾首,菲律賓民族歌曲那種既歡快又蒼涼,既淳樸又悲鬱的風格經過他略帶沙啞的嗓子,在海麵上飄蕩著,船長唱完了,大家都非常激動,曉閩主動要求接著唱,當SOLO、HOTELOFCALIFORNIA的曲調流淌開來時,大家幾乎都在手舞足蹈了。
我坐在船舷邊上,看著蒼茫的水天,腦子裏空空蕩蕩。
生活真美好啊,如果可能,我願意時間就這樣停止,萬物就這樣再也不生不滅。
裴紫把羊絨大衣披在我身上:“海上冷。”
胡劍擎拿了一小杯TEQULIASHOT過來:“諸葛,來試試這個。香檳不過癮哦。”
我剛要伸手接,裴紫站起來,搶先接了過去,道:“胡總,還是我來敬你吧?諸葛不能喝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