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梅州奇案(2 / 2)

此時,張之洞正在鄰州巡察,接到呈文後,不聲不響來到梅州。到了州府,他二話沒說,召集一幹人等,立即登台審案,並讓許公衛設座於一旁。

張之洞先傳張界,詢問當日發生之事,張界毫不隱瞞,將前因後果盡數說出,將罪責全推脫至文弼監斬不力。張之洞將驚堂木一拍,喝道:“將文弼拿下!”衙役上前將已經體若篩糠的文弼踢翻在地,押到一邊。

接著,張之洞又斷喝一聲:“傳當日行刑清兵阿三!”一會兒,阿三押到,張之洞用手點指:“爾雖酒醉,但在兵營曆練多年,居然咫尺之內,揮刀不能斷其頸項,其中隱情如實招來。”

阿三跪倒在地:“隻因飲酒大醉,神智不明,再加上天色昏暗,懵懵懂懂之中揮刀而出,隻覺砍到肉身,不想卻是囚犯肩胛,求大人明察!”

張之洞一聲冷笑:“本官明察秋毫,你這點伎倆休想瞞過老夫,你受何人主使,從速招來,免得受皮肉之苦……”

兩邊衙役一起斷喝:“速速招來!”堂威一起,嚇得阿三匍匐在地:“是馬千總馬大人讓俺虛晃一刀,隻需砍中蔡楚生肩胛,出血即可。”

張之洞哈哈大笑:“我就知其中必有隱情!”馬千總被押上堂來,如實招供:行刑前幾日張界找到他,說想下個套讓文弼倒台,並許諾文弼倒台之後,他可接替文弼遊擊之職。馬千總一方麵想得其官位,另一方麵文弼在營中,克扣軍餉,脾氣暴虐,常以折磨虐打下屬為樂,一幹官兵早對他恨之三分。所以他便找到心腹阿三,麵授機宜。

案審到這裏,眾人皆以為完事了。哪知張之洞對旁側的許公衛微微一笑:“想張界一小小吏目,又有何能力說讓千總接替了遊擊之位?”

許公衛聞聽此言,冷汗直出,乃自摘烏紗,跪倒在地:“大人明鑒!此案全由下官引起,下官自請處分。”

原來許公衛和文弼文武之間素來不合,文弼的飛揚跋扈,早讓許公衛視其為眼中釘,但以許公衛的職權,想拔除他,還不能為之。於是許公衛就和張界商議:假監斬之名設局,故意讓死囚處斬未死,好借機扳倒文弼。於是他將蔡楚生的行刑文書扣押了幾日,然後借口外出,讓張界為監斬之事,求助文弼。一向視章法為兒戲的文弼果然中計。

見許公衛自請處分,張之洞根本不為所動,而是冷笑一聲:

“許大人處心積慮,難道隻為文武不和嗎?”一句話,嚇得跪下的一幹人等俱失了臉色。張之洞看在眼裏,說道:“爾等與我同去一個地方。”

張之洞起轎,一幹清兵和三班衙役押著許公衛等人竟來到蔡楚生墓前。清兵打開棺蓋,蔡楚生死去多日,屍體已經腐爛。但令人奇怪的是,蔡楚生還穿著被處死時的囚衣,渾身依然是血跡斑斑,一身的泥濘。張之洞環顧左右說道:“這蔡家收屍後,連蔡楚生的衣服都未換。如此不近常理,隻有一個原因……”停了片刻,張之洞見周圍的人俱側耳等其下文,便拈須一笑:“因為死去的根本不是蔡楚生!”

眾人皆驚,張之洞回頭望了一眼許公衛:“至於此人為誰,那就要問許公衛許大人了。”

許公衛見隱瞞不過,隻得如實招來:原來,蔡楚生事發之後,為了保住蔡楚生的性命,蔡家給許公衛和張界各送了一份巨額厚禮,想讓官府給蔡楚生重新定罪。但因此事影響過大,許公衛等人也怕弄不好丟了自己的烏紗。於是就想到處斬時做些手腳;同時他們又想借這次行刑之事,設局扳倒文弼,於是就想了個李代桃僵之計。上刑場的是蔡楚生,張界和其約好,一旦劊子手開刀之後,立即倒地裝死。然後趁暮色逃往張界安排好的藏身之所。哪知那日天遂人意,恰恰又來了一場大雨,讓一切做得天衣無縫。次日淩晨,張界從牢中放出另一囚犯,告訴他,在法場旁側的大槐樹下,有人接應他逃走;如遇清兵盤查,隻需說自己是蔡楚生,可保無事……

案情真相大白。清兵前往蔡家,將正在家休養療傷的蔡楚生重新收監。由此,幕僚們俱言張之洞神明。張之洞忍俊不禁,仰天大笑,笑畢,他告訴眾人:“之所以我對此案胸有成竹,是因為來梅州之前,已收到蔡家訴狀,狀告許公衛、張界收其錢財,文弼違規監斬。那時,可能蔡楚生正在張界之處藏匿,而張界為了敲詐文弼銀兩,沒有將屍體返還蔡家,誤使蔡家以為蔡楚生真的被斬;其後,蔡家得到屍體,知道處斬的是一替身,蔡楚生安全返回家中,又想托人收回陳狀,但如此一反複,已使我明白其中的蹊蹺所在。此案牽扯人物眾多,頭緒複雜,難免聯絡不暢,此所謂百密一疏。至於我,哪裏有什麼神明可言!”

案後,許公衛被判終身監禁,張界處斬,文弼充軍,馬千總和阿三等一幹人等俱有處罰,梅州奇案由此得以在民間廣為流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