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十二點,王誌剛又一次獨自一人站在學院宿舍樓頂層的天台上,望著黑漆漆的夜空在苦思冥想:人活著究竟為了什麼?
晚上,在南方一座城市做清潔工的母親給他打了個電話。為了省話費,母親的語速一如既往地急促,說的還是那說了不知多少遍的老話——找到工作沒有?一個月能拿到多少錢?王誌剛敷衍了兩句,心煩意亂地掛了電話。他知道,母親太寄希望於他的工作了。為了讀書,家裏已經背了三萬元的債。可是,母親哪裏知道,臨近畢業的他向三十多家企業的電子郵箱發送了簡曆,居然沒一家有回音。
在大學裏,王誌剛省吃儉用,不交朋友,不談戀愛。放假時,別人回家,他卻為了掙點錢,主動要求看守宿舍樓。幾年來,他不知承受了多少白眼和鄙夷。可臨近畢業,運氣還是不眷顧他。找不到工作怎麼辦?父母失望,同學們瞧不起。即便是找到了工作,按今年的行情,也就是千把塊錢。他想把債還了,不吃不喝也得三年。想來想去,他的腦袋都快炸了。一瞬間,一個可怕的念頭跳了出來:死了算了。活著快樂,是正數;活著痛苦,是負數;死了,是零,比負數強!
離春節還有一個月,王誌剛決定回趟老家,和家裏人過個團圓年。過完年,一回到學校就跳樓自殺。上個學期,別的係一個同學這樣做,學校給了他家裏五萬元安撫金,這些可以替家裏人還債,並保證父母過上安穩的生活。
到了家,王誌剛發現一向體弱多病的父親,腰佝僂得更厲害了。聽說兒子回來,母親從南方匆匆趕回來。王誌剛發現,母親雖然才四十多歲,但已是滿頭白發。不是為了他,父母守著幾畝地完全可以過著清閑、安穩的生活。王誌剛覺得自己活著真是一種罪惡。他死了,家裏人會痛苦,但長痛不如短痛,以後就全解脫了。
鄉親們見王誌剛回來,都熱情地過來打招呼。有人問,該畢業了吧,找個工資高的工作,聽說城裏幾千塊一個月的工作多的是。也有人替王誌剛的父母打抱不平說,你二十多歲了,該出來替家裏挑大梁了,瞧你父母這些年多辛苦啊!王誌剛好像被人揭了短,特別尷尬,就躲在家裏不出來了。
回去沒兩天,村主任李家保來了。李家保是王誌剛的高中同學,當年兩個人在讀書時都是學習尖子,隻可惜李家保後來追求了班花夏小菊。王誌剛考上大學的第二年,李家保和夏小菊就結了婚。頭腦活絡、有點文化的李家保也算是村裏的小能人,去年村民們選舉他當了村主任。
李家保是來找王誌剛敘舊的,礙於老同學的麵子,王誌剛不得不接待了他。李家保對大學生活很好奇,問這問那的,王誌剛漫不經心地應付著他。末了,李家保見王誌剛沒什麼興趣,就硬拖著王誌剛去村裏看他的“政績”:新建的排灌站和新通的閉路電視網。李家保邊介紹邊給老同學講了他的宏偉抱負,並請王誌剛給他提提意見。王誌剛根本沒心思,就什麼也不說。
從那以後,李家保三天兩頭地來,今天拖王誌剛去喝酒,明天又要拖他去會同學,反正沒給王誌剛一點清閑時間,弄得王誌剛覺得他特俗,特厭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