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一手鬆了一口氣。
一段時間後,這批泥鰍開始派上用場。當劉一手開始從玻璃缸裏撈泥鰍時,泥鰍王在一號玻璃缸裏急速地遊動,時不時淩空躥起,濺起陣陣水花。最後一次,它竟一躍老高,險些落到地上!
用野生池塘裏的泥鰍做的菜,果然大有不同。泥鰍的軀幹從豆腐中間呈拱形綻開,成形非常好。用筷子輕輕一挑,骨和肉即刻分離,口味鮮美純正。客人們都說,劉一手的這道菜已做到登峰造極的地步了。但不知怎的,麵對客人的誇獎,劉一手心裏卻始終高興不起來……
為了不讓泥鰍王看到這悲情的一幕幕,劉一手將它移到另一個地方。誰知,沒隔幾天,他又遇到了新的情況。
這天,又有客人來點“泥鰍拱豆腐”。水溫上來的時候,鍋裏的泥鰍沿著鍋邊,團團打轉。劉一手適時貼起豆腐,蓋上鍋蓋。幾分鍾後,等揭開鍋蓋一看,他驚呆了:鍋裏的泥鰍全部未拱豆腐,而在水裏被活活燙死了。劉一手做這道菜近三十年,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
他讓阿強撈出一批泥鰍再試。這回,劉一手不敢有絲毫馬虎,對水溫和火候的估算更是慎之又慎,可等他揭鍋一看,所有泥鰍又都身體燙得發白,漂浮在水麵上。劉一手後背一陣發涼。
不得已,劉一手隻好又將泥鰍王搬了回來,這回,他將泥鰍王和小泥鰍們放進了同一個玻璃缸。泥鰍王和它的兒女們團圓了。小泥鰍們緊緊簇擁在泥鰍王身邊,它們在一起快樂地遊動,又一起快樂地追逐著蛋清,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劉一手都不忍心下手了,要求酒樓再進一批新泥鰍。
這天,王麻子來了,他見到劉一手,就問:“劉師傅,那隻泥鰍王做了菜沒有?”劉一手一愣,說:“這麼長時間,還惦著這事,是不是想讓我給你幾個錢?”王麻子說:“不是的,如果這隻泥鰍王還在的話,我想把它送回去。那口塘清理完後,兩台機子不停歇地往塘裏灌水,可水總是淺淺的一層,灌不滿。老人說,那隻泥鰍王肯定是鎮塘的神靈。現在泥鰍王走了,所以塘總是喝水,鎮不住邪了。”
劉一手心裏忐忑起來,他趕緊說:“那好吧,這泥鰍王好像是有些靈性,我沒敢動它。你還是拿回去吧!”劉一手將泥鰍王撈出,裝入一隻塑料袋裏,王麻子將袋子捆在摩托車後座上,就急著回去了。
當天,湖景大酒樓來了一批外商,陪同領導點名要劉一手做這道招牌菜。劉一手沒辦法,隻好吩咐阿強去撈二號玻璃缸的泥鰍。
阿強臨撈的時候,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小泥鰍們說話:
“泥鰍王回家了。對付了這批客人,運氣好的話,你們就都可以回去了!”說話時,閉著眼,胡亂地用篩網撈了一網,就送到廚房劉師傅那裏。
泥鰍下鍋時,劉一手突然有些心神不寧;等豆腐下了鍋,看著一突一突的火苗,沒到時間,他竟鬼使神差般地揭開鍋蓋。就在這時,一隻熱鍋裏的泥鰍猛地跳了起來,帶著滾燙的水星啪地撞到他眼睛上,尖尖的下巴還在他的瞳孔裏狠狠紮了一下,痛得他半天睜不開眼。
這是泥鰍的又一次反常舉動,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時,王麻子打電話來了,說他在回去的路上和一輛貨車撞上了。人倒是沒事,就是那隻泥鰍王被車軋得皮開肉綻,肚裏竟擠出許多泥鰍卵來……
劉一手聽了心裏一陣疼痛,想了半天,決定從此封手,再也不做“泥鰍拱豆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