攢錢
山墩兒的心情,越來越沉重了。爸爸久病,臥床不起,家裏的一切擔子,全都落在了媽媽身上。媽媽既要在家縫縫洗洗,做飯打雜還耍上坡千活,犁田種地。累得她,背都駝了,過早地衰老下去。
家裏有了困難,山墩兒去學校讀書,也一天比一天不得安寧了。他要幫媽媽千活,也開始過早地分擔起生活的重負。明年就要考初中,這學兒,誰知道還能不能上下去。
山墩兒心裏明白:家裏一大堆事情,單靠媽媽一人是不行的,她的確已經夠辛苦了。所以,一從學校回來,他便腳手不停地忙這弄那,搶著幹活。同時,他開始偷偷的攢錢了。
生活在山區,隻要你不偷懶,愛動彈,掙錢的。路子,實在太多了。春天,他上坡去割青草,賣給灣裏的養鹿場;夏日,他去集市揀杏仁,曬幹後賣給鎮上的中藥鋪,秋季,他滿山遍野拾桐子,賣給公社的榨油廠,冬來,他到河邊溪畔打冰塊,賣給區上蠶種站的藏冰庫……隨著日月的變化,天數的增加,他攢的錢,也越來越多。
他一邊勞動,一邊利用一切空隙,抓緊時間學習功課。行路上,他在背誦課文,歇氣時,他在演算數學,課堂上聽講,就更用心了。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他以優異的成績,被區裏的初級中學錄取了。
收到通知書那天,他高高興興地在地上翻了幾個跟頭。歡喜過後,一想,又變得憂心忡忡了。果然,他把通知書拿給爸爸看,爸爸靠著被卷坐在床上,手捧通知書,用他那僅有的文化,一個字一個字地吃了一遍,然後歎口氣,說:唉,山墩幾,考得不錯。孩子,怪你投錯了胎,家裏供養不起……讀完小學也就夠用了,下學期,就算了吧。
爸,我要上學,我要上學。山墩兒念了,上前去抓住爸爸的胳膊。
爸爸臉一沉:聽話,這麼大人了,不操心家裏,不錯遭為父母饕想,真不懂事。
山墩兒“畸嗵”一聲,跪在了床麵前,淚水“唰唰”流了下來,要求說:“爸,我不好,惹你生氣了。你還是讓我繼續上吧;我一定好好學,為咱爭光。”媽媽在旁邊,看得忍不住了,她揉了揉眼睛,走過來拉起兒子,對丈夫說:“他爸,別急,別急呀,再商量商量。”
做父親的搖搖頭,雙手絕望的一攤:“眼眉時下,生活都糊不圓乎,有啥辦法?一開學,伸手要交學費,就是麻達。”
媽媽長長地出了口氣,咬咬牙說:“我熬更守夜,編席子,織草簾,就是脫一層皮,也要為他掙夠學費。”
“爸爸,媽媽,你們甭發愁,學費我有。”說著,山墩兒跑回自己睡覺的小屋,從牆縫裏掏出一個塑料紙小包兒,拿來放在床上,仔細綻開,隻見裏麵包著一厚疊一角一角用舊了的小票子。
爸爸愣住了,媽媽看呆了,墩卻高興地說:“都是我割草賣桐子,零零碎碎積攢下的,有十塊呢,交學費要不了,還可以給爸爸揀幾副藥。”父親拉過兒子,一把將他抱在懷裏,哽咽地說:“孩子,爸,爸爸太莫用,對,對不起你們啊……”
媽媽抹一把眼淚,說:“他有心。窮家孩子。”
懂事真早,讓大人放心。上吧,繼續上學吧,會有出息的。
山墩兒留著淚漬的臉上,掛滿了笑容……
看病
山村實行了責任製,土地包到了戶,大人們全力以赴的去務莊稼,奪高產,丟下犁頭拿鍬把,忙得團團轉。孩子們呢,也實行了責任製。
平時,家務活兒主要是媽媽幹,一到星期天,就全擔在了金玉身上。
今日又是星期天,爸爸上坡挖窩子,媽媽去點種,山灣裏的三間石板房裏,隻剩下了金玉和柱頭兒。
金玉洗了碗,涮了鍋,上了石炭,然後走出灶房,一邊照看弟弟,一邊做作業。
柱頭兒坐在院壩裏,用泥巴捏娃娃。金玉坐在門坎上,伏著柴桌打開作業本。誰不幹擾誰,媽媽出坡前,已在姐弟倆之間訂了合同,避免互相影響。
作業寫了一張又一張,泥娃娃捏了一個又一個。姐,癢癢,癢癢。柱頭兒首先撕毀了合霹;但他是迫於無奈。你看,他嘴裏喊著,手還柱不停地抓脖子。
撓撓就行了,嚎叫哈。姐姐眼一瞪。
姐姐,不行,到處都癢。真的,不是逗你啊。一柱頭兒的髒手,已經伸在衣服裏邊去撓了。髒手到處抓,也不洗一下,真討厭,我看。金玉放下手中的筆,走過去蹲在地上,撩起弟弟的後衣,探頭一看,不禁吃一驚:隻見柱頭兒的脊背上,長起了很多紅紅的風濕疙瘩。她一急,也伸手去幫著弟弟撓;可是,疙瘩越撓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