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輝英
每天在習慣中生活著,向未注意到這些多出來的物件,一直到最近又要搬家了,難題也跟著生出來。
和亞如來上海時,兩個人住一間屋,總感覺到東西太少,使用的器具缺乏,而且兩個人在一道生活著,漸漸也覺得有些平淡了。那時想:要慢慢置辦一些零星物件,譬如寫字台、藤椅、水壺、茶具、花瓶、條箱等,一方麵給自己使用,一方麵也可借此把屋子稍事裝點一下。說人少生活平淡,不妨再把母親接出來,添一個老人,定會免去一些生活上的枯燥的。
那時我們住在杜神父路,過三個月,要搬場了。原因:一因為原住屋子太破舊;二因為新定好的房子既新且賤。新地址是福履理路。當時因為東西少,連人在內一共三個黃包車就搬完了。
這以後,從福履理路又搬得巨籟達路、靜安寺路,幾經遷移,還是沒有在搬家上感受到多少困難,因為我們的東西並沒有增添多少。但是,時間慢慢向前過,和亞如同居已有2年了,兩人之外,竟然添出一個孩子來;不複是從前平淡的生活狀態了,一個小人兒,成天到晚吵吵鬧鬧的。同時,日用品方麵,也增加不少,床、櫃子、椅子、箱子、搖籃,還有一些零星用品,比從前多上兩三倍。可是,每天在習慣中生活著,向未注意到這些多出來的物件,一直到最近又要搬家了,難題也跟著生出來。
事先,同亞如商議雇車的辦法,黃包車,頂少也要八九輛,到徐家彙,起碼每部車要花上3角錢,再加上酒錢,3塊錢靠得住要花了,不上算。雇小車,三部許差不多,但小車價錢大,一部也要索價九角到一塊的,而且人還要跟著走,不上算。怎麼辦呢?現在我們真怨恨東西太多了。而且亞如竟然說:“平常我叫你少買些用具,你偏不聽,怎麼樣,現在知道麻煩了吧。”
她這話,其實是錯說了,錯的地方是她不該把東西多的責任硬把在我的身上,老實說,很有些東西是她叫我買的。我回答她什麼話呢?辯論嗎?沒有用,就連她這抱怨話也是無補事的。
“說這些做什麼,想辦法搬就是了。”我終於還是回了她的話,同時,我像是又想到不該白受她的闖白,接著說,“不過到搬家時,不是你也常常說使用的東西太少麼。”
最後我們決定雇一輛搬場汽車,因為這樣一輛車既然可以連人帶東西都搬了去,不是走起來也快得很麼。
“真討厭,搬家,多麻煩的事情。”
亞如一麵收拾東西,一麵在抱怨著。孩子又跟著鬧,鬧得你不但不能多做出事情來,反而把心情攪得亂糟糟的。
“我何曾不知道搬家麻煩人呢。”
我說著,繼續收拾東西,屋子裏竄起一片灰塵,地板上淩亂躺著一些破紙、破鞋和墨水瓶子。
我們為什麼不搬呢?我們為什麼要怕麻煩呢?一個月13塊錢的房錢,數目不算少啊。現在搬過徐家彙去,那裏的二房東是多年的老友,房錢一項,數目既少,遇到手頭不充裕時還可以拖欠,上哪裏去找這樣便當的事情。
“不是搬了家,我們很有些借重、便當的地方麼。”停一停,我跟亞如說,“怎麼,你忘記了我對你說過的話麼。”
那天終於連人帶東西都搬過去,我們希望此後“搬家”兩字不再在生活裏重現到麵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