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昏厥不知多久,忽覺有人搖晃,睜眼看時,竟是嬸娘。李大嬸道:“臭小子,你怎麼睡在地板上?”逍遙喜道:“嬸娘,你身子好了?”李大嬸道:“什麼我身子好了?”逍遙道:“前些時你生了怪病,躺在床上,不吃不動,渾無直覺。可嚇死人呢。郎中也束手無策,你怎的自己便好了?”李大嬸道:“平白的在這裏咒老娘。我幾時生了怪病,這不好好的。”逍遙站起,道:“嬸娘,我有一件要事要跟你說。”李大嬸道:“什麼事?”逍遙道:“是……”李大嬸道:“少賣關子!有事便說。”逍遙道:“我好像有件重要的事要跟你說,可突然想不起來是什麼了。”李大嬸道:“重要的事還能忘了?天已經晚了,你小子還是洗洗睡了。等明天想起來再說與我吧。卻不是又在胡鬧消遣老娘。”逍遙無奈回到自己房中,躺在床上冥思苦想,想不出半點頭緒,卻忽的想起和邋遢道士的山神廟之約。心道:反正也睡不著,且去看看。逍遙下床,拿上道士的長劍,鑽到床下,將兩塊木板掀起。原來逍遙為了晚上偷溜出去玩耍,悄悄將床下地板撬開兩塊,以便躲過嬸娘。逍遙房間下麵是客棧倉庫,角落堆放著米麵。逍遙跳到糧袋之上,絕無生息,躡足潛蹤到了大堂,正欲開門,忽覺有人拍自己肩膀,回頭看時,原來是那三個異族人。為首那人道:“仙靈島可好?仙藥可拿到了?”逍遙詫異道:“什麼仙靈島仙藥?”那三人相視而笑,其中一個從人道:“小二,將店門打開。”逍遙道:“這麼晚了,大爺們還要出去?”那人道:“別問那麼多,你開門便是。”逍遙輕輕開了店門,三人大步離開。逍遙心道:這三人裝扮奇特,行蹤鬼祟,想來不是什麼好來路。這麼晚出去也不知做些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夜近子時,逍遙到了十裏坡山神廟。這山神廟年久失修。逍遙進得廟內,漆黑一片,晃亮火折,但見廟內東西破敗,蛛網連結,神像也已顏色脫落,斑駁不堪。正看間,忽聽得有人說話,道:“你來了,不錯不錯。”逍遙循聲走近,將火折前伸,照見供桌之下躺著一人,正是那邋遢道士。逍遙道:“你怎的跑到桌子底下,唬了我一跳。我答應跟你學劍,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便來了。不過嬸娘看得緊,我是偷跑出來的,今日你若再要尋酒喝卻是沒有了。”那道士晃晃葫蘆道:“我這裏有酒。昨天若不是葫蘆裏的喝光了,酒蟲鬧得慌,才不會討你那兌了水的酸酒。”逍遙聽了覺得臉上一熱。那道士從供桌下鑽出,伸手道:“拿來。”逍遙將長劍遞與道士,那道士笑道:“夠機靈。昨日我初遇你時,見你根骨不錯,且覺你我有緣,所以才要傳你一式劍法。你隨我來。”二人來到廟外,那道士道:“看好了,我可隻耍一遍。”隻見那道士,長劍出鞘,挽了兩個劍花,左右虛劈兩下,忽地將長劍飛起,幻化出劍氣無數,手指所向,劍氣鹹至。舞罷將手一招,長劍落下,還入劍鞘。逍遙看得目瞪口呆。那道士道:“這叫作禦劍術,你可記住了?”逍遙跪倒道:“道長劍術神奇,招式太過繁複,我看這一遍卻什麼都沒記下。”那道士笑道:“你沒有一點根基,看不懂倒也不奇怪。還是我來助你一臂之力吧。”說罷,左手按在逍遙天靈之上,催動神功,逍遙便覺那道士的劍招被漸漸印在了腦子裏。片刻之後,那道士將手收回,道:“這下可記住了?”逍遙奇道:“那麼繁複的招式,好像全印在我的腦子裏了。”那道士道:“那你耍一遍我看。”逍遙接過長劍依著印在腦子裏的招式舞了一遍。那道士道:“架勢倒還可以,但你功力太淺,尚使不出多大威力。”逍遙跪倒叩頭道:“逍遙願端茶執帚,隨道長行走天涯,求道長收我為徒。”那道士道:“貧道懶散慣了,不想收徒弟。你已習得禦劍之術,日後要勤加練習,此招連成足夠你行走江湖,二流的高手應該不在話下。天下武功皆出一理,你學了禦劍術,再習練其他武功也能觸類旁通。”逍遙道:“道長的話,逍遙謹記。不過你說二流高手不在話下,那若遇見一流高手該當如何?”那道士笑道:“一流高手不是學出來的,而是悟出來的。能否成為一流高手,就看你的天份和際遇了。好了,你我緣盡於此,貧道去也!”說罷轉身離去。逍遙欲待追尋,卻見那道士身形晃了幾晃,便已不見。遠處傳來歌聲,歌曰:
禦劍乘風來,除魔天地間。
有酒樂逍遙,無酒我亦癲。
一飲盡江河,再飲吞日月。
千杯醉不倒,唯我酒劍仙。
此時天已拂曉,逍遙心道:得快些回客棧去,遲了被嬸娘發現我偷跑出去,又要聒噪。想罷腳下加緊,到得十裏坡下,遇見兩個異族女子。異族女子道:“請問小哥,餘杭鎮怎麼走?”逍遙道:“沿此大路向前不遠便是。”異族女子又道:“那鎮上可有客棧?”逍遙道:“鎮上隻有一家客棧,便是我家開的。不過這幾日被一夥客人給包下了,不能招待其他客人了。”異族女子道:“既如此,我們再另想辦法吧。”謝過逍遙,二人走了。逍遙心道:真是奇怪,這幾日鎮上怎麼來了這麼多異族人,不知他們前來做些什麼勾當。管他什麼勾當,還是趕快回去客棧才是。
逍遙急忙回到客棧,卻見嬸娘已經起身收拾桌椅。李大嬸見逍遙從外歸來,不由火起,罵到:“你這廝越來越不像話,竟然晚上跑出去胡混直到天亮才回來。今日老娘若不管教你,便是對不起你的爹娘。”說罷舉手欲打。逍遙連忙繞著桌子躲閃,道:“嬸娘莫打。我可是李家獨子,若打壞了我,你如何向我爹媽交代。”李大嬸道:“你這不成器的東西,整夜在外胡混,回來還要耍貧嘴消遣老娘,我若不管教你才沒法向你爹媽交代。說起你那爹媽我便生氣,兩個人成天價東遊西逛,正經事從不管一件,生了你也不知教養,卻又出去遊蕩,還得老娘邊打理店子邊拉扯你這混小子。天下哪有這樣的爹媽,一走便是二十年,也不曾回來看親生兒子一眼。”逍遙道:“嬸娘,我今年才一十九歲,我爹媽怎能走了二十年?”李大嬸怒道:“我養了你一十九年我豈能不知!我說的是個概數,少來和老娘抬杠。”嬸侄二人正吵嚷間,隻聽得樓上房門一響,一個異族人出門吼道:“奶奶的,你這開的什麼店!還讓不讓人睡覺。難道少了你店錢不成,再要聒噪,老子便一把火將你的店燒了。”說罷回身摔門進屋,那房門被摔的吱嘎作響,險些從門框上掉下。嬸侄二人都唬得大氣不敢出。嬸娘低聲道:“都怪你這臭小子,惹得老娘生氣,打攪了客人。”逍遙做了個鬼臉,低聲道:“他們三個昨天夜裏鬼鬼祟祟,也不知去做什麼勾當,回來便黑著臉罵人。等我練好了武功,成了大俠,便將他們都打翻在地,要他們叩頭叫爺爺。”李大嬸道:“又在說胡話,咱家開的是客棧,講究和氣生財,我們管客人叫爺才是,若像你這般讓客人管你叫爺,咱家的生意還做不做了。”逍遙笑道:“嬸娘說的是。一夜沒睡,困了,我且回屋睡上一覺。”李大嬸一把拉住逍遙道:“你的房間被客人包下來了,你現在不能去。”逍遙道:“我的房間怎的也被包出去了?那三個客人不是說不讓再招攬別的客人了?”李大嬸道:“正是這夥客人包下的。今天一大早,天還沒亮他們在外麵敲門,我才知道他們昨晚出去了。他們帶了一個大口袋,也不知道裝了些什麼。他們說再要一間屋子放口袋。咱這客棧哪有多餘的房間,隻好用你的房間了。去叫你時,你卻不在,正好便將口袋放在你房間裏了,隨後,那為首的便又出去了。”逍遙道:“那他們用了我的房間我到哪裏去睡?”李大嬸道:“一天不睡覺死不了人。再說誰叫你夜裏跑出去胡鬧,他們明早便要離開,你便忍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