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就如江楓所說,這首《黑洞》中浮於上方的愛爾蘭哨笛旋律線,與《光芒》和《以後》是重合的。這一點在注重旋律流暢性的《光芒》上體現得尤其明顯,如果不是《黑洞》發表時間在前,說這是《光芒》的哨笛演奏版都不為過。
何況兩首歌的主題本身就具有極強的對應性。江楓既說是以愛爾蘭哨笛來代表被黑洞所吞噬的光明,那麼一首單獨提取出這條旋律線的歌曲又以《光芒》為題,這其中到底是怎麼回事,就算不明說,外人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
“楚先生,現在看來,我的歌是怎麼來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您這首歌是怎麼來的。我鬥膽借用一句您的話,您自己寫的歌,到底是怎麼來的……您自己難道不清楚嗎?”江楓這句詰問仍是用了和順恭敬的語氣,聽來卻比咄咄逼人的虛張聲勢還尖銳百倍。
一旁的李程越心裏連著叫了幾次好。這真是驚天逆轉,優勢已經完全倒向江楓這邊了。如果官司繼續打下去,江楓隻要提出自己的歌曲與這首《黑洞》的關係,法院就會以原告不適格為由駁回楚安戈的起訴。最主要的是,《黑洞》這首歌一旦公之於眾,楚安戈必將一夕由知識產權衛士變為令人不齒的抄襲者。
雖說是魚死網破兩敗俱傷,但江楓低迷已久大不了就此隱退,楚安戈卻處在事業的巔峰,無論如何都輸不起。現在不僅江楓不用賠償什麼,反而是楚天王要倒貼來求江楓和解。
一時間周圍有幾個沉不住氣的人紛紛偷偷去瞄楚安戈,坐在天王身邊的美女也顯得局促了起來。他們倒不會因為這點事就倒戈去指責楚安戈抄襲,一邊是天王巨星,一邊是個三流過氣小歌手,應該巴結誰是明擺著的事。隻是楚安戈這回相當於被人揪住了小辮子,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場麵很是棘手,讓這幾個鞍前馬後的狗腿子都有些不知所措。
楚安戈當然也在一瞬間就把這些厲害關係權衡清楚了。江楓說他自己的歌他最清楚是怎麼來的,這話是冤枉了他。當年他出第一張專輯的時候,雖然大部分歌曲是由他自己作曲,卻有那麼幾首,是由製作人寫出主歌旋律的部分,他再進行擴充完成的,其中就包括這首國民情歌《光芒》。所以作曲人的位置上,除了他之外,還有另一個人的名字。
這首雖然是他自己的歌,但問他是怎麼來的,他還真就不知道!
可是這種類似於危急關頭推卸責任的解釋,反而會更加有損他的形象。何況那位製作人現在已經退圈,他並不希望將好友再牽扯進這樣的風波之中。
如此看來,唯有和解是最好的選擇。隻是,之前見過幾次都覺得這個江楓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貨色,想不到今天還有這麼一手,能把他逼到這種程度!
楚安戈臉上不帶一絲表情地沉默了一會,半晌才似笑非笑地說道:“江楓老弟啊……我不知道你是找誰做的這麼一段莫名其妙的搖滾樂……看來現在黑客技術是真的厲害,改一下時間偽造出一個05年的頁麵,不是什麼難事嘛?不過以我在音樂界的地位,跟網站老總打聲招呼,讓管理員刪了這首歌封了這個ID,好像也不是什麼難事?”
“北落師門”的主頁上各項信息一應俱全,顯然不是作假。不過刪掉這個賬號抹去服務器上的一切記錄,甚至收買法官收買證人,對楚安戈來說都易如反掌。原本相當單純的炒作事件如果引入了權勢上的角力,味道就大不一樣了。
“楚先生,您怎麼能說這種話——”李程越沉不住氣就想與楚安戈理論,又被江楓攔住。不過他心裏也對楚安戈自己抄襲在先反而指責他作假的行為有些不滿,一直謙遜溫和的表情第一次完全冷了下來,公式化的微笑隱隱帶上了點厭煩。
“楚先生,要是跟您比在音樂界的影響力,那我真的太不值一提了。以您的地位,要殺我滅口想來也沒什麼難的。但您真的不必這麼看得起我,我沒那個能力,也沒那個膽量去擋您的路。這場官司打下去對您和我都沒好處,我隻求您免了我的賠償金,媒體方麵冷處理,別讓我走在街上被人扔西紅柿就行。隻要您一句話,我保證以後絕不會在任何場合再提這件事,也絕對不會再給您添任何麻煩。”
鋒芒畢露之後換上這樣懇切的態度,讓人就算還想為難,這回也沒了理由。包房裏僵持了一會,半晌楚安戈才慎重地點了點頭,垂下視線又倒了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