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瑋鑾
那,你為什麼到這喧鬧的城市來?你沉沉睡去,竟然仍帶著一身黃河顏色,而冰涼,奪去我掌中的熱忱。
深深相信,你一定走過計不完裏數的路,行路難,你卻如此一聲不響!讀過的地理,太遙遠,我都忘卻黃河有多長,隻記住你從黃河來。泥黃的顏色,很配黃河來的身份,——我看過黃河,真的,正是你這一身的顏色。圓渾的線條,證實河水在你身上傾注了多少歲月,逝者如斯,磨去多少棱角?觸手冰涼,你在傳遞著河水的感覺,奪去我掌中的熱忱。
該有一段深邃的曆史故事可說,或者,千百年來,大浪淘盡的英雄事跡,誰料,你竟成了一隻沉沉睡去的貓。從圓渾的背線,下頷抵住尾巴的睡姿,足證你睡得如醉如癡。他們說,某一天,你遇上一個石匠,他第一眼就覺得你應該是一隻沉沉睡去的貓,於是,運刀如風,你便成了貓。我總感到可疑,這不是石匠生就一雙慧眼,而是你借石匠的刀,修成正果。他們還不住的讚許石匠的聰明,我早已看見你夢中竊笑。
他們說:黃河啊!浪滔滔。而你,不遠千裏而來,卻沉沉睡去,什麼崢嶸,什麼嶙峋,都不複見。忽然,我想起我們祖先的樣子。我總感到可疑,沉默,才是你要說的故事?在這喧鬧的城市,你來了,難道,難道,你是件奇物,到這昌明隆盛之邦、詩禮簪纓之族、花柳繁華地、溫柔富貴鄉去走一遭?欲證一段姻緣?不對,這樣想法,與其說癡說雅,不如說是俗,為什麼又要牽惹到那塊自怨自愧的頑石身上去了?我早看見你在夢中竊笑。
那,你為什麼到這喧鬧的城市來?你沉沉睡去,竟然仍帶著一身黃河顏色,而冰涼,奪去我掌中的熱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