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文學繪畫與繪畫文學(1 / 3)

一、文學與繪畫的血親情緣

宋代詩人張舜民在《跋百之詩畫》中指出:“詩是無形畫,畫是有形詩。”這段對詩與繪畫之關係的精彩論述,得到文學界的普遍讚同。所謂“無形畫”和“有形詩”不但成為文學界闡述詩與畫關係的“關鍵詞”,而且就此而成為文人對詩和繪畫藝術的另一種表述。除張舜民外,宋代其他詩人也表達過類似的觀點。錢鍪在《次袁尚書巫山十二峰二十五韻》中就有“終朝誦公有聲畫,卻來看此無聲詩”的名句。黃庭堅也有“既不能詩成無色之畫,畫出無聲之詩”的論點,並留有“李侯有句不肯吐,淡墨寫出無聲詩”的名句。

在詩與繪畫關係的研究中,宋代詩人蘇東坡的觀點最具影響力。在《書鄢陵王主簿所畫折枝二首》中,蘇軾指出:“論畫以形似,見與兒童鄰。賦詩必此詩,定非知詩人。詩畫本一律,天工與清新。”意在告訴我們,詩與畫雖然是兩門不同的藝術,但它們都具有共同的藝術追求:出於自然,巧奪天工,發自真情,意境清新。正是在“詩畫一律”和“天工清新”創作思想的指導下,這位大詩人才為我們留下了“少陵翰墨無形畫,韓幹丹青不語詩”的名篇佳句。在詩中,蘇軾將唐代宮廷畫師韓幹所畫的馬與唐代大詩人杜甫(少陵)的詩相提並論,進一步闡述了自己“詩畫一律”的思想。

在蘇軾的詩論中,對唐代詩人王維的讚譽也成為後人關注的焦點。他在《書摩詰〈藍田煙雨圖〉》中發出了“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觀摩詰之畫,畫中有詩”的感慨。摩詰就是王維,他融詩人與畫家為一身,在詩歌和繪畫領域都取得了令人矚目的藝術成就。他的詩是地道的中國詩,他的畫是傳統的中國畫,藝術中的詩與畫在他的創作中得到了完美的結合。因此,自蘇東坡發表所謂“詩中畫”和“畫中詩”的評論後,“詩中有畫推王維”在文學界就成定論。及至清代,詩論家葉燮也直接表達了“摩詰之詩即畫,摩詰之畫即詩,又何必論其中之有無哉”的觀點,並認為“畫者,天地無聲之詩;詩者,天地無色之畫”。

關於詩與畫的血親情緣,西方也有類似的看法。早在古希臘時期,詩人西摩尼德斯就說過“畫是一種無聲的詩,而詩則是一種有聲的畫”。羅馬時期,詩人賀拉斯提出了“詩歌就像圖畫”的論點,認為“有的要近看才能看出它的美,有的要遠看;有的放在暗處看最好,有的應放在明處看,不怕鑒賞家銳敏的挑剔;有的隻能看一遍,有的百看不厭”。到了文藝複興時期,畫家達·芬奇也指出:“如果你稱繪畫為啞巴詩,那麼詩也可以叫做瞎子畫。”由此可見,在古今中外詩人和畫家的眼中,在古今中外詩論家的筆下,在對“詩中有畫,畫中有詩”、“詩畫一律”及“無形畫”和“有形詩”等的理解和認識是一致的。

二、文學繪畫

俄國批評家別林斯基指出:“詩歌用流暢的人類語言來表達,這語言既是音響,又是圖畫,又是明確的、清楚地說出的概念。”我們把這種用詩的語言所展示的圖畫稱為“文學繪畫”,即用文學的語言所繪出的圖畫。在中外詩歌創作中,詩人們為我們留下了無數優秀的作品,其中鮮明地表現了“詩畫一律”的文學繪畫不乏其例。

譬如唐代詩人王維的《山居秋瞑》:“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摩詰本詞客,亦自名畫師。”因為王維本人就是畫家,所以他的山水詩就多了一份畫家的聯想,多了一絲山水畫的意境。雨後的夜晚,清新涼爽,月光鋪灑在林間,泉水在潺潺流動。竹林叢中,不時傳來洗衣歸來的女子們輕快的笑聲。水中蓮花搖曳,漁舟順流而下。迷人的景色,令人流連忘返。

又如唐代詩人劉禹錫的《烏衣巷》:“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黃昏的殘陽照射在昔日的烏衣巷口,昔日的朱雀橋邊亦是野草叢生,昔日豪門望族門前的車水馬龍如今已風光不再,就連那裏的燕子也另投他主,飛進了普通的百姓人家。好一幅今不如昔的滄桑圖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