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醫生作家
有學者在研究了文學與醫學的關係後認為:在中外文學史上,“有相當一批作家在從事文學創作的前後與醫生的職業有關——或生於醫者家庭或自己做過大夫……”。
皇甫謐是中國魏晉時期的著名醫學家,也是“當時有名的文人高士”。他的《針灸甲乙經》既是“我國現存最早的一部針灸專著,也是繼《內徑》之後針灸理論和臨床經驗的又一次總結”,被唐代醫家稱為醫人之秘寶,“至今仍是學習中醫針灸理論不可多得的必讀經典之一”。與此同時,他還在詩賦誄頌等領域著述甚多,留有《帝王世紀》、《年曆》、《高士傳》、《逸士傳》、《列女傳》和《玄晏春秋》等文史著作。
竇漢卿是中國金、元時期的著名針灸學家。他所創作的“針灸二賦”——《流注指要賦》和《針經標幽賦》內容豐富,“涉及針灸學的各個方麵”,既有“基礎理論內容,又有治療配穴內容”;既可用作“針灸教學的‘啟蒙’讀物”,又由於“文字簡括,易讀易記”,而在句法、對稱和押韻等方麵與宋代以後對“賦”這種文學體裁在聲律上要求相吻合,體現出較高的文學素養,使讀者在學習針灸醫術的同時,又有文學上的熏陶。
李時珍是中國明代偉大的醫學家、藥學家。他“歲曆三十稔,書考八百餘家,稿凡三易”所完成的巨著《本草綱目》,以洋洋190餘萬字的篇幅,記載了藥物1800餘種,藥方11000餘個,“是我國古代著作中論述中藥最全麵、最豐富、最係統的典籍”,被譽為“東方醫藥巨典”。然而,李時珍“不僅是偉大的醫藥學家,而且是博大精深之人文工底的詩人”,他不僅喜歡詩,還寫過詩,70歲那年編選過《薖所館詩集》,並有《題劉雪湖梅譜》和《吳明卿自河南大參歸裏》兩首頗具雅興的詩歌流傳下來。除此之外,他還在《本草綱目》中引經據典,用《詩經》以及李白、杜甫、白居易、劉禹錫、張籍、王維、蘇東坡等詩人的名句,來闡明藥性藥理,使讀者在文學享受中獲得醫學知識。
時至現代,中國文學史上的醫生作家不泛其人。所不同的是,他們不是從醫為主,文學為輔,而是棄醫從文,由醫生徹底轉換成專職作家,走上了用文學療救社會的人生道路。
魯迅1904年進入日本仙台醫學專門學校學習醫學,期間學習了解剖學、藥物學、生理學、病理學和細菌學等課,對醫學理論有了廣泛的接觸,並立誌畢業後用自己的醫學知識救治像他父親一樣的病人,如果戰爭打起來,便去做軍醫。他之所以棄醫從文,是因為在畫片中看到中國人目睹同胞被日本人砍頭時的麻木,從中認識到“凡是愚弱的國民,即使體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壯,也隻能做毫無意義的示眾的材料和看客”,從中領悟到自己的“第一要著,是在改變他們的精神”。於是,他便拿起文學之筆,在作品裏“呐喊幾聲,聊以慰藉那在寂寞裏奔馳的猛士,使他不憚於前驅”。從此,他便以一個“人的靈魂的偉大的審問者”的身份出現於中國文壇,在充分暴露國民性弱點的基礎上,通過具體的人物形象,深入他們的內心,挖掘他們靈魂深處的本質,進而“畫出這樣沉默的國民的魂靈來”,進而成為20世紀中國文學史上一麵光輝的旗幟。
郭沫若1914年東渡日本,像當時許多胸懷理想的年輕人一樣,立誌學醫,走科學救國之路,為國家做一點實際的貢獻。1918年,他進入九州帝國大學醫學科,既學習了解剖、生理、病理、藥物、細菌學等基礎理論,也學習了內科、外科、婦科、兒科、五官科等臨床醫學等課程,還親自解剖過多具屍體,並獲得了醫學學士學位。然而,躁動於內心的卻是文學。雖然“他真切地感到,科學是人類前進的明燈。但是,文學一直是醫學生的郭沫若心中的一個結。哪怕是在人體解剖實驗室裏,他的創作欲望也會不時襲來”,而當時的社會現實也促使他最終意識到“醫生至多不過是醫治少數患者肉體上的疾病,要使祖國早日覺醒,站起來鬥爭,無論如何,必須創立新文學”。於是,他便放棄了醫學,走上了文學創作的道路,進而成為20世紀中國文學史上又一麵光輝的旗幟。
20世紀中國文壇,像魯迅和郭沫若這樣棄醫從文的作家還有鬱達夫、畢淑敏、池莉和餘華等。
這種醫生作家的文學現象,在外國文學領域也十分常見。西方作家的行列中,學習過醫學,當過醫生,又在文學創作中成就頗豐的作家不乏其人。
伊本·西那(又名阿維森納)是11世紀最具影響力的波斯哲學家、科學家和醫生。因在哲學和醫學領域的突出成就,被“東方尊之為‘卓越的智者’,西方則尊之為‘最傑出的醫生’”。他不但在“真正的醫學百科全書”——《醫典》中,“總結了當時的全部醫學知識”,使其成為“從11世紀到17世紀在東方和西方成為標準的醫學教科書”,而且在詩歌創作中也有建樹,“影響了但丁的創作及多個民族的文學發展”。
法國文藝複興時期著名作家拉伯雷就曾經在蒙彼利埃大學醫學院學習過醫學,並且曾經在裏昂羅納河聖母堂醫院做過醫生,對醫學有較深的造詣。醫生的職業“使他有機會接觸並熟練掌握希臘語和拉丁語,為他後來研究古典作品提供了方便,為他的文學創作創造了條件”。他也以自己的文學巨著《巨人傳》而名垂青史,對後世的歐洲和世界文學產生了巨大影響。
阿爾布雷希特·封·哈勒既是18世紀瑞士著名的生理學家、生物學家和實驗生理之父,也是一位頗有才華的詩人。他的一生,既對“生理學、解剖學、植物學、胚胎學、詩歌及科學文獻目錄學等均作出過大量貢獻,”完成了“醫學史上的裏程碑”——《人體生理學原理》,也創作了被稱為“德國自然詩史上的裏程碑”的詩作——《阿爾卑斯山》,“以畫家式的細膩筆觸”在歐洲文學史上占有一席之地。
英國19世紀浪漫主義詩人濟慈不但在醫生手下做過學徒,而且還在倫敦的一家醫院學過醫,並考取了內科醫生的執照。雖然他並不厭惡醫學,但更加酷愛的還是文學,酷愛詩歌。於是,便棄醫作詩,在華茲華斯等詩人的影響下走上詩壇,與拜倫、雪萊等並肩作戰,創作了《夜鶯》、《希臘古甕》、《哀感》、《心靈》、《無情的美人》和《燦爛的星,願我能似你永在》等不朽詩篇,成為“英國浪漫主義詩人中最有才氣的詩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