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兩側的了望台上揚起了白色的旗幟,這一原本在夜羽象征著“聖潔”的顏色卻要拿來作為“投降”的代表,確實有些令人覺得諷刺。雷洛和夏雅走在最前方,帶領著長長的部隊緩緩穿越著縱貫全城的街道,如同一條龐大的紅色蜈蚣般,在城中蜿蜒地前行。
“接下來就等休德迦那邊的好消息了。”雷洛得意地揚起嘴角,目光中像是被注滿了希冀的因子。
“嗯……”盡管已經參與了很多場大大小小的戰役,夏雅卻依舊沒有辦法接受當下所發生的這一切。這已經是她與雷洛一起奪下的第三座城池,每一次的過程雖然都在雷洛的惻隱之心下避免了許多慘烈情節,卻還是有流血與死亡的存在。即使這些本來就是戰爭理應包含的內容,卻也未免顯得過於微不足道。在她看來,以生死來博弈,太過殘忍。
另一方麵,休德迦和彌可帶領的隊伍,也如期趕到了翡翼城之前的衛星城下。
彌可跟在休德迦的身後,確切地說,是跟在休德迦和黑龍的身後,一臉幽怨地埋頭走著。她不時地抬頭瞻仰兩眼背影偉岸的黑龍和騎士,氣不打一處來。不過比起前方陰森森的殺氣來,自己的火氣可能隻是九牛一毛而已……畢竟自己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休德迦率軍所經之地,片甲不留、慘象迭生。
除了前兩座與雷洛共同進攻的城市得以幸免外,自從決定兵分兩路,休德迦的殺戮便如同野火一般延燒開來。就連尚未濫殺無辜,並作為半個幫凶的自己,在回頭頓足的時候都能感受到強烈的罪惡感。而就連一向直言不諱的自己,都從敢怒不敢言、敢看不敢怒、敢想不敢看一直到最後連想都不敢想,稍微一想就是背後一陣涼意。
眼看著又一座城池落在視野當中,彌可心中不禁一聲慨歎。同時對並未出工出力的自己,卻要目睹如此這般諸多罪惡而感到十分後悔。更可恨的是,當自己慢慢嚐試去理解戰爭,接受死亡以後,卻發現休德迦不光對敵人冷血,對自己人都已經冷酷之至。除了衝殺時的怒吼外,最近的他平時就像是冰山一樣,漠視一切。彌可倒也識趣地任他冷酷,心裏不住咒罵他早晚凍死自己。
休德迦驀地停住了腳步,跟在後麵的彌可一個趔趄醒過神來,繼而全軍都跟著停下腳步。休德迦駐足觀望著幾公裏外的城邦,在一片皚皚之中巍然屹立。環視四周,皆是雪白。以這種地理環境,對方要是伏擊的話會很得心應手,據守反倒是下策,休德迦心想。
不過奇怪的是,四下根本毫無伏擊的氣息在伺機而動。難道對方的守將忽略了這些因素?還是說他們另有打算?休德迦揮動韁繩,隊伍重新行進起來。
沒有人會想到,此刻的城中已經是一片肅殺意。守城的將領悉數被殺,大多數士兵也已逃到臨城避難。那些選擇留下的人,大多是家眷太多或身患殘疾的人。街道就像是一處陳設一樣靜止不動,沒有一個行人,卻零星躺著一具具衛兵的屍體。城門上懸掛著守將的屍首,襤褸的戰甲像是包裹著一個個提線傀儡一般,既嘲諷又恐怖……當休德迦下令打開城門的那刻,如此場景就連久經沙場的士兵都覺得震撼。入城之時,軍中對“這是陷阱”的猜測也隨即蕩然無存。
“怎麼回事?除了我們以外,還有其他軍隊攻城?”彌可在休德迦和黑龍旁邊小聲地嘀咕著。然而休德迦的默不作聲,則讓她的話徹底變成了自言自語。
休德迦翻身跳下龍背,走到街邊的一具“屍體”旁,單膝而立,將他從地上扶起。“彌可過來,他還有氣!”
彌可碎步跑了上來,心裏一邊唾罵自己的“好欺負”,一邊以“好脾氣”
做自我心理安慰。“我可不是夏雅……治愈術隻懂個皮毛而已。”說罷,她將雙手比在奄奄一息的衛兵胸口前,黃色的光暈像是流動的陽光一樣湧入他的胸膛。
良久,他才從昏迷中醒了過來,惺忪的眼睛就像是起了一層大霧般朦朧不清。休德迦用手輕托著他的後腦,“都發生了什麼?”
“帝、帝焰焰……別殺、別殺我……”他的幻覺中像是回放著什麼可怕的夢魘,臉上呈現出扭曲的形態。終於,在最後一絲求饒的喘息聲靜止後,他猝然而逝。
休德迦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轉身騎上戰龍。“走吧,直接去翡翼城。”
“喂!我們還沒有確定這裏發生了什麼呢!也許還有其他幸存者也說不定啊!”看著休德迦揚長而去的背影,彌可在身後大聲喊叫起來。
“不必了。”休德迦回過頭來,“到了翡翼,我們什麼都會知道。”
休德迦說得沒錯,到達翡翼城前的營地後,他們果然了解了一切。隻不過這段插曲的主人公,卻遠遠超乎所有人的意外。
而在此時,雷洛所率大軍的營帳,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在士兵的陪同下,他正緩緩地走向雷洛所在的營帳。每一個步點的間隔,都顯得格外冗長。他用手背輕輕撥開帳簾,繼而緩緩將它落下,一名通信兵也跟隨他一同走了進來。雷洛背對他們,挺拔地站在帳內的一角。
“來人已帶到!請進一步指示!”見雷洛輕輕擺手,通信兵便先行退下。
無聲的對峙持續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