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並不知道三十年前我不辭而別的原因吧?其實也沒有什麼值得敘說,我不過就是發現了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而已。”說到這,蘇菲娜不禁莞爾一笑,“沒想到,能夠將騙局和陰謀編織得天衣無縫的耶諾,卻百密一疏,被我看到了那封信的內容。”
這一次,耶諾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了。兩千年的時光裏,他唯一能夠用來寄托情感的,便是每天夜裏那一封封永遠無法寄出的信。也許對他來說,隻有在字裏行間的回憶之中,他才能感受到一點溫暖,以至於讓他堅持了那麼久。
“本來,臨行前那晚,我隻是單純地想去找一找,看一看有沒有什麼我能用上的東西。沒想到,卻看到了那些我原本不該看到的東西。所以,我便連夜逃了出來,直到被帝耶裏收留,才安頓下來。”說到這裏,她不自覺地看了看雷洛。“隨著生活一步步穩定下來,我本來都已打算忘掉那一切,就那麼一直輔佐著帝耶裏過日子就好。然而,他卻在讓我扮作她人誕下雷洛、菲爾後,對我施以人彘酷刑,以此滅口。就在那時,我才再一次想起你的那些陰謀。”
“既已成為半死之人,又何必費盡周折來救世呢?”耶諾頗似戲謔地問道。
“畢竟,我想我的孩子能以常人的姿態,過完一生啊。而且,我還要親眼見證這帝焰國的覆滅呢,說到這個,我倒要再次感謝你了。”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蘇菲娜的臉上時刻保持著她獨有的魅惑笑容。
“隻可惜,就算你知道這一切,也已無濟於事了。”耶諾的手,再一次舉了起來。
“如果我告訴你,在我傳授給夏雅那所謂的元素封印之法時,我多施了一道咒法,將七大元素之靈與夏雅的靈魂連於一體了,一旦你殺死七靈,那夏雅的靈魂也就會不複存在。知道這些後的你,還會繼續施行你的計劃嗎?”
蘇菲娜一字一句地說著,像是要為這場災難畫上休止符。
耶諾並未露出緊張的神情,反而難以自控地笑出了聲來。“剛才,聽了你利用我來完成複仇帝焰,我倒還有種刮目相看的感覺。現在,你卻想以這種方式來阻攔我的計劃,實在無異於螳臂當車。如果連固魂這麼簡單的事都辦不到,那麼對我來說,一切都是虛妄了。”說罷,他便將手徐徐一收,蘇菲娜頃刻間化為一團黑霧,竄進了耶諾的掌心。“半人半鬼,還妄想攔我,不自量力。”隻見他將手一握,張開後,黑霧便倏地散入風中,消失不見……耶諾再一次轉過身來,輕蔑地看著身後的七個光靈和眾人,“再見了。”
話音剛落,七靈便如煙潰散。
大地隨即開始了猛烈的震顫,天空也仿佛在一瞬間變成了一片血色。那一片隆隆的巨響,像是在作出末日的宣告。
磚瓦橫飛的大殿裏,地麵上已裂開了深不見底的縫隙,越來越大,儼然成了萬丈的深淵,似乎要將萬物吞噬其中。眼看著,在屋頂即將坍塌的那一刻,耶諾委身抱起了夏雅,向那巨大的深淵縱身跳下……看不到盡頭的一片黑暗之中,抱著夏雅的耶諾飛快地墜落著。“米婭,再堅持一會兒,再堅持一會兒,我就會把你救出來。”
時間在等待中,總被拉扯得無比冗長。然而跟過去比起,這又隻算是滄海的一粟。
“米婭……米婭……”他不斷地呼喚她的名字,一如數千年前,朝夕相處的日子裏那般溫柔。
終於,遙無邊際的漆黑裏,他感受到了她的存在,他放緩了速度,緩緩地落下,停在一片縹緲的虛空之中。
在數條鐵鏈纏繞的中心,那個熟悉的倩影,在一瞬間攫住了他的心。他輕輕地放下夏雅,夏雅神奇地浮在了一片虛空之上。他的目光中,回憶如流水般駛過,兩千年來的煎熬、痛苦、悲傷和等待,彙成了一條冗長的無垠星河。
那些完整的、殘缺的、瑣碎的、淩亂的、清晰的影像,如同一塊塊入骨的烙印,在他的神經之上突突地跳動。
“我來了,米婭。”他再一次呼喚起她的名字。隻不過,這一次,她就在他的眼前。
她,如同大夢初醒的睡美人,嘴角旁浮起了久違的笑靨,那恬淡清雅的笑容,分毫未變。“萊……伊……是你嗎?”她的眼睛,一點一點地從睡夢中蘇醒。修長濃密的睫毛微微地顫動著,如同蝴蝶的兩片羽翼。她的臉龐上浮起笑意,像是氤氳中的日光,由內而外地散發著溫暖。
“是我。”耶諾腳踏著一片虛空,步態從容而堅定地向她走去。兩千年來,他從未感受到如此踏實的存在。甚至有那麼一個片刻,他希望時間就此停止。
哪怕隻是這樣遙遙地望著她,已是足夠。
“你怎麼……會到這裏來?難道你也……”她的聲音十分虛弱,翕動的雙唇間,一字一句的吞吐都顯得有些吃力。在她模糊的視野裏,是他漸漸走近的身影。
“別擔心,”耶諾走到了她的跟前,輕鬆地掙斷了她身上盤綜錯雜的鏈鎖。
“我是來救你的。”他將脫離束縛的米婭輕輕攬入懷裏,熟悉的樣子、熟悉的發香、熟悉的溫熱,好像這兩千年間,累世的等待他都不曾經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