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斯,我知道,你很難接受這個事實。我明白,你是個軍人,你受過訓練。可是凱斯,蒼天在上,我們被人出賣了。”
淚水從那雙藍色的眼睛裏流下。
“上校,啊,誰?是誰出賣了我們?”
“格爾淩將軍,凱斯。行動中你知道的可能隻是他的代碼。但是你知道我說的這個人。”淚水不斷滑落。
“是的,”凱斯說,“我知道,長官。”他不由自主地加上一句,“但是,長官,上校,我們到底該怎麼辦?現在怎麼辦?”
“我們現在的任務,凱斯,是撤離。逃出去。逃走。我們明天晚上就能到芬蘭邊境。手動操控,低空飛行。見機行事,孩子。但這僅僅隻是個開始。”他棕色的臉頰上滿是淚水,藍色眼睛眯了起來。“隻是個開始。出賣我們的是上麵的人。上麵的人”他退了幾步,凱斯看得見他襯衫上深色的汙漬。阿米塔奇的臉總是毫無表情,像一張麵具,而科爾托的臉則屬於真正的精神病人,那種瘋狂已經深深地刻入所有的肌肉,撕扯著那張精心打造過的臉。
“上校,收到。上校,聽我說,好嗎?請打開,啊操,南方人,那玩意兒叫啥?”
“中艙氣密門。”平線說。
“打開中艙氣密門。隻要告訴中央控製電腦就行了,好嗎?我們很快會到你那裏,上校。然後咱們可以談談怎麼離開。”
那團白光消失了。
“孩子,這次你把我搞糊塗了。”平線說。
“毒素,”凱斯說,“該死的毒素。”隨即退出網絡。
“毒藥?”馬爾科姆穿著瘢痕累累的舊真空服,轉頭看著凱斯從重力網裏掙出來。
“把這該死的玩意兒給我去掉”得克薩斯導尿管被扯掉了。“一種慢性毒藥,樓上那個混蛋知道怎麼對付它,但他現在比瘋狗還要瘋。”他摸索著紅色真空服前襟,卻忘記了怎麼密封。
“你老板,他居然給你下毒?”馬爾科姆撓撓自己的臉。“咱有急救包,你曉得啦。”
“老天,馬爾科姆,你來幫我弄下這該死的真空服。”
錫安人從粉色的飛行員座位上過來。“別急,先生。智者說過,多考慮,再行動。咱上那去”
從加維號的後氣密門到埴輪號遊艇中艙氣密門之間的舷梯裏有空氣,但他們沒有打開真空服。凱斯自從走出加維號就一直跌跌撞撞,馬爾科姆的行動卻優雅得像芭蕾,偶爾停下來幫幫凱斯。舷梯管道側麵是白色的塑料板,陽光透進來,沒有絲毫陰影。
加維號破爛的氣密門上用激光刻著一隻錫安獅,埴輪號的中艙氣密門則是幹淨柔和的灰色。馬爾科姆把一隻手伸進一條窄窄的凹槽,凱斯看見他的手指隔著手套動作。凹槽裏有紅色的LED燈亮起,從五十開始倒計時。馬爾科姆抽出手,凱斯一隻手按在艙門上,感覺到門鎖的震動透過真空服,一直傳到他的骨頭裏來。這塊圓形的灰色艙壁慢慢縮起,馬爾科姆一手抓住凹槽,一手抓住凱斯,被氣密門吸了進去。
埴輪號產自多尼爾—富士通船廠,內部裝潢設計與他們在伊斯坦布爾乘坐過的那輛奔馳車十分類似。狹窄的中艙牆上貼著仿烏木麵板,鋪著灰色的意大利地板磚,凱斯感覺像是闖進了富豪私人水療會所的淋浴房。這條遊艇裝配全部在地球軌道上完成,根本就沒打算過進入大氣層,圓滑的弧線形狀隻是為了照顧外觀,所有的內飾都精心體現一種速度感。
馬爾科姆取下陳舊的頭盔,凱斯也照辦了。他們站在氣密門裏麵,空氣裏微帶鬆樹的氣息,又隱隱有種隔熱材料燒著的味道。馬爾科姆吸吸鼻子。
“這有麻煩,先生。隨便啥船,要聞到這味兒”
一扇包著深灰色仿麂皮的門輕輕滑開。馬爾科姆在黑檀木牆上蹬了一腳,飄進那扇窄門,關鍵時刻輕輕一側,寬肩膀也輕鬆進入。凱斯跟在他身後,拉著一條裹著軟墊的齊腰高的欄杆,笨拙地把自己一下一下地拉進去。“艦橋,”馬爾科姆朝一條光滑的走廊指指,“在那裏。”他又輕鬆地蹬了一腳,飛了出去。凱斯聽見前麵傳來熟悉的打印機的聲音。他跟著馬爾科姆又穿過一扇門,一頭撞到一堆亂七八糟的打印紙裏麵。打印機的聲音越來越響。凱斯抓住一段扭結的打印紙,掃了一眼。
“係統崩潰了?”錫安人隔著手套用手指彈開那堆打印紙。
“不是,”凱斯伸手抓住要飄走的頭盔,“平線說阿米塔奇把這裏的保阪電腦整個刪除了。”
“聞著好像是用激光給刪的,你覺得咧?”錫安人在一台瑞士健身器的白盒子上蹬了一腳,鑽過滿天飛舞的打印紙,不時用手把紙從臉上拂開。
“凱斯,先生”
一個小個子日本人,脖子被一條細鋼絲捆在一條小躺椅的背上。鋼絲深深陷進椅子靠枕的記憶棉裏,也同樣深深陷入他的喉嚨。一團深色的血凝結在那裏,像是一顆奇怪的寶石,又像一顆紅黑色的珍珠。絞索兩端的粗糙木柄在空中飛舞,好像陳舊的掃帚柄一般。
“你知道他勒了他多久嗎?”凱斯說著,想起科爾托在戰後的朝聖之旅。
“凱斯,你老板,他曉得咋開船不?”
“可能吧。他以前是特種部隊的。”
“嗯,這日本娃是沒法兒開船了。我怕是開不太好,這船多新啊”
“去找艦橋。”
馬爾科姆皺起眉,立起身,蹬出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