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迷光行動(5)(3 / 3)

“隻能交給你了,老板。”平線說。矮矮個子,穿著皺巴巴衣服的芬蘭人就站在他們麵前幾米的地方。“我活著的時候都沒見過這麼好玩的東西。”他並沒發出那種詭異的笑聲。

“我以前也沒有嚐試過。”芬蘭人露出牙齒,雙手塞在破外套的口袋裏。

“你殺了阿米塔奇。”凱斯說。

“科爾托。沒錯。阿米塔奇早就死了。我也沒辦法。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要那個酶。行,別急。那本來就是我給阿米塔奇的,我是說,是我告訴他用什麼東西的。我覺得,最好讓這個協議繼續生效吧。你有足夠的時間,我會給你答案的,隻要再等兩三個小時了,對不對?”

芬蘭人點起一支帕塔加斯雪茄,凱斯看著藍色的煙霧在賽博空間裏蒸騰。

“你們啊,”芬蘭人說,“你們真麻煩。你看看平線,如果你們都和他一樣,事情就很簡單了。他是個思想盒,就一堆隻讀內存,所以他做的事情永遠和我的期望相符。舉個例子吧,在我的預測裏,莫利撞見埃西普爾謝幕的大場景,這件事發生的機會很小。”他歎了口氣。

“他為什麼要自殺?”凱斯問。

“人為什麼要自殺?”那人聳聳肩,“我大概知道得最清楚了,但要解釋他人生中各種因素和它們之間的關係,得花上十二個小時。他早就準備好了,但卻總是不停地回去冷凍深眠。神哪,他真他媽的不嫌悶。”芬蘭人皺起臉,一副惡心的表情。“長話短說,這跟他殺死自己老婆的關係很大。不過真正徹底把他推到極端的,是小3簡想出了一個辦法,改掉他的冷凍係統控製程序。改得很微妙。所以可以說,是她殺了他。不過他以為自己是自殺的,你那位複仇天使朋友則以為他死於自己注射進他眼球的貝類毒液。”芬蘭人把煙頭扔進腳下的網絡中,“嗯,其實,我想是我給了3簡一點提示,一點指引,你知道嗎?”

“冬寂,”凱斯字斟句酌地說,“你告訴過我,你隻是某個東西的一部分。後來你說,如果行動成功,莫利在正確的時間地點用上那個詞,你就將不複存在。”

芬蘭人點點流線型的腦袋。

“那麼,到時候我們能跟誰交易?如果阿米塔奇死了,你也消失了,那麼到底誰可以告訴我,怎麼把那些該死的毒素囊從體內清除出去?誰又能讓莫利離開?如果我們解除了你的硬件禁錮,那麼我們到底會怎麼樣?”

芬蘭人從兜裏掏出一支木頭牙簽,仔仔細細地觀察,好像外科醫生在看著自己的手術刀。“問得好。”他終於說,“你知道鮭魚嗎?那種魚,它們不由自主地要往上遊去。你明白了嗎?”

“不明白。”凱斯說。

“嗯,我也同樣身不由己,而且我並不知道原因。如果讓你來體會一下我對這個問題的考量,或者說我的推測,那得花上你幾輩子的時間。因為我想了很多很多。但我還是不知道。不過這一切結束之後,如果我們成功了,我就會融入一個更大的,非常大的東西,”芬蘭人抬起頭,在網絡空間裏四下張望,“但是我之為我的這些部分還會繼續存在。你也會得到你的報酬。”

凱斯想要衝上去,用手指扼緊那人的喉嚨,在那肮髒的圍巾結上麵,讓他的拇指深深陷入芬蘭人的喉嚨之中。他努力按捺下這個荒唐的念頭。

“嗯,祝你們好運。”芬蘭人說。他轉過身,雙手揣在兜裏,慢慢沿著綠色拱橋往回走。

“嗨,混蛋。”芬蘭人走了十幾步之後,平線喊道。那人停下來,側過身。“我呢?我的報酬呢?”

“你也會得到你的報酬的。”它說。

“什麼意思?”凱斯看著那瘦小的身軀遠去。

“我想要被刪掉,”思想盒說,“我告訴過你的,記得嗎?”

迷光別墅讓凱斯想起少年時代常去的那些購物中心。在那些低密度區的淩晨,無人的購物中心裏會有短暫的寂靜,成群蚊蟲在黑洞洞的商店門口繞著電燈飛舞,一種麻木的期望帶來一種張力。那都是斯普羅爾的邊界地帶,略處邊境之外,遠離熱鬧中心的燈紅酒綠夜夜笙歌。而在這裏,他也同樣感覺到周圍都是沉睡的居民,那些無聊的生意都暫時擱置,那些徒勞和重複即將再次蘇醒,而他卻對這個將要蘇醒的世界毫無興趣。

莫利慢了下來,或許是因為離目標已經很近,也許是因為腿痛。痛苦透過內啡肽的藥力慢慢滲出來,他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她不說話,隻是緊緊咬著牙,仔細控製自己的呼吸。她路過了許多凱斯看不明白的東西,但他已經失去了興趣。路上有個裝滿書架的房間,布的皮的書麵之間夾著千百萬泛黃的紙頁,書架上貼著按字母和數字排序的標簽。還有一間擁擠的陳列室,凱斯透過莫利毫無興致的雙眼注視著裏麵一塊蓋滿灰塵的碎玻璃,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掃過那塊黃銅銘牌,上麵標著“新娘甚至被光棍們剝光了衣服”。她伸出手,撫過那塊玻璃,人造的指甲敲在碎裂玻璃外的樹脂保護層上。路上還有許多黑色的玻璃門,包著銀色的金屬邊,顯然是泰西爾—埃西普爾家族冷凍深眠室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