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腦兒!”“油~炸糕!”(叫賣聲)
次日一大早,宜城東關,鑫記皮貨對過,小食攤前坐著兩個英武漢子,正是郭輔臣和營屬警衛排長羅大,二人都著便裝。
羅排長人稱羅大,大號羅不軍,取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之意,不過自從羅排長當了兵之後,便自己改成了羅步軍。當初挑兵的時候,團長哈哈笑著猛拍羅排長的肩膀,說聽這名字就知道,這小子天生就是個當步兵的貨。幾年水裏火裏過來,羅排長憑著耿直的性子,兩膀子力氣,和一股子不要命的瘋勁兒當了排長,也成了郭輔臣的生死兄弟。
(是兄弟不是弟兄,手下人是弟兄。)
“老板,來兩碗豆腐腦兒、四根兒果子,咱吃不慣甜的。營長你說它咋還不開門呢?”羅排長問郭輔臣。
路上行人見密,兩邊店鋪早都摘板兒做生意了,獨獨鑫記皮貨沒動靜。
“這都快半個時辰了,也他媽太冷了,哎?來了!”羅排長低聲抱怨著,抬頭正看見一個身穿,黑段子麵狐狸皮坎肩,倆耳朵上套了一對兒毛茸茸的耳包,瓜皮小帽遮不住,腦門子上擠了一排四個紫點子的中年人,晃晃悠悠來到鑫記皮貨鋪子門口,正掏鑰匙準備開門。於是羅排長迎了上去,郭輔臣也緩步跟了過去。
“二位是?”開門人斜眼瞥見了郭輔臣、羅排長二人,停下了手,熟練的把雙手左右插到袖子裏,用滿臉的褶子堆出一個笑容,開口便問。
郭輔臣冷眼看著這位開門人,心裏以作盤算。這日上三竿才來照看生意還不算?見主顧登門,不趕緊開門迎客,卻站在這兒問咱是誰,大白天的卻帶幾分警惕,恐怕不是個本分買賣人。
“這位可是這鑫記皮貨的掌櫃的?”郭輔臣不答反問。
“正是!正是!”開門人點頭答道。
“掌櫃的貴姓?”郭輔臣又問。
“小姓金。”開門人答。
“不是!這不寫著鑫~記皮貨,掌櫃的咋姓金呢?”羅排長仰頭看著頭頂的牌匾,一時疑惑脫口而出。
“這位,說笑了,鄙人祖上三代都姓金,這加在一起不就是個鑫字。”金掌櫃抽了一下鼻子,慢條斯理的說。
“金掌櫃的,我們想看看貨。”郭輔臣說道。
“那你往上四輩兒不是姓金呐?”身後羅排長還在糾結這事。
金掌櫃不再理會羅排長,把手從袖筒裏抽出來,開鎖,推門。回身把郭輔臣、羅排長二人讓進鋪子,就自顧自動起手摘掉窗戶上的擋板。隻摘了門邊一側的便停下了手,抄起牆上掛著的手巾擦著手,走了過來。
“二位久等了!這邊都是上好的皮子,二位請上眼。”金掌櫃說道。
“金掌櫃的,貴號咋不見夥計?”郭輔臣淡淡問道。
“有夥計,這年關將近,我便早早打發,各自回家看望老娘了。”金掌櫃閃爍其詞。
金掌櫃隨手撿了一條皮筒子舉到郭輔臣眼前,逆著毛“呼!”吹了口氣,又用手順毛捋平,呲牙說道:“二位,瞅這針、絨、色(shǎi)兒輕重,這尺寸。”
“這條什麼價?”郭輔臣問道。
“給二位這個數,五塊錢。”金掌櫃伸出一個巴掌。
年關將至不假,不過這會兒不正是皮貨買賣的旺季嗎?恐怕是一大年就指望著這幾天呢!這鋪子裏要件兒東西就要大幾塊的,即使是有錢人家,也都要過年過節才添上一件。這節骨眼兒上,卻打發走了夥計,於理不通。主顧上門看貨,窗戶上的隔板,卻隻給摘了一半,擋光啊!看皮貨一定要亮堂,才能看得清楚、仔細,顏色才不會看走了眼。這些個有反常理的地方,郭輔臣都看在了眼裏,羅排長則根本沒在意,而是背著手踱著步子,走馬觀花的瞅著架子上掛著的,一條條狐狸皮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