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自己異於常人的性向,嚴洛晨害怕被親戚熟人發現,所以高中沒畢業就離開家鄉到X市,認識了周淮,並與他確定了戀人關係。那之後,別說開飯館的夢想,就連出去打工都成了奢侈。
周淮不是控製欲很強的人,脾氣也好,寵愛嚴洛晨到了骨子裏,對他幾乎有求必應,遷就得不行,可唯獨工作一事,不知為何就是不能得償所願。不是沒有跟周淮提過這件事,可周淮每次都是溫言軟語,把嚴洛晨自身的優缺點全部列舉出來,再結合現實中的一些事例,來證明他並不適合出去工作。而且每一次,嚴洛晨都會被他說的心服口服,最後自願妥協,最後的最後,有了養子周嚴後,他就再沒提起要出去工作的事。
他想想那時候,雖然倆人愛到深處也很甜蜜,可偶爾寂寞的時候,還是會覺得少了什麼。那應該就是屬於男人的事業心,少了它,生活會缺少一份充實和激情。
嚴洛晨看著於軍的眼神漸漸清明起來,混沌的意識仿佛感受到了一絲光明。
等於重生——他根本就是實實在在地重生了。
從零出發——他現在改頭換麵,一無所有,身在城市的底層,頂著一張周淮認不出來的臉,他脫離了周淮和他的家人……他的人生,的確是回歸了零處,隻要他想,今後的人生走向何方,都在他自己手中掌握著。
向心中的目標和理想奮進——如果人還活著,如果還有心願,那就應該朝著目標靠近。既然已經脫離了嚴洛晨的外表,遠離了周淮,再沒了從前的種種羈絆和顧忌,再也不用忍受那些輕視和欺辱,何不為自己痛快地再活一次?
回想從前的一切,停留在周淮身邊甘願做一個碌碌無為的男人的他,短短一生真沒什麼值得自己驕傲而懷念一笑的回憶,甚至於最後臨死的那刻,也隻留下了無盡的怨恨和懊悔,對周淮的,對周家人的,還有對自己的。
嚴洛晨緊繃了好幾天的神經終於慢慢地鬆下來,眉眼間透出了悟的神采。
也許,重生這種讓人無法置信的事情,其實是有它存在的意義和價值,就看重新活過來的人怎樣去做了。
想了一整夜,嚴洛晨總算接受了自己以另一個人的麵目活著的現實。當第二天於軍再次來探望他的時候,嚴洛晨十分鄭重地跟他道了謝。
“哦,不用啦!”於軍擺擺手,有些莫名地看著嚴洛晨。
不知為何,這個昨天還低迷無助的病人今天突然變得精神奕奕,雖然還是一副病容,可他眼裏的光已經完全變了,亮亮的,充滿著自信和希望。
“不,我是很認真地請你接受我的謝意。”嚴洛晨很認真地看著於軍,“謝謝你以前的幫助,謝謝你救了我的命,更謝謝……你點醒了我。”
於軍大概是沒料到嚴洛晨會說這麼感性的話,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嘴巴蠕動可就是說不出話來。
嚴洛晨微微笑了笑,放鬆身體靠在搖高上半部的床上。
既已正視了現實,那也該了解一下這具身體的情況。
“於哥,我想問一下,我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
“啊?”於軍又愣了,蹙眉想了想,問:“實話實說嗎?”見嚴洛晨點頭,他也點頭,“那好吧,我就如實說了啊,你別怪我嘴巴直。”嚴洛晨無所謂的笑笑,他繼續說:“表麵看呢,你這個人很懶惰吧,要不然怎麼四肢健全還去要飯?可我又覺得你不是那種人。”嚴洛晨露出訝異的神情,於軍笑笑說:“我做了快十年警察,不說閱人無數,可接觸過的犯人也是形形□□,要看清一個普通人的內心活動是不在話下,我覺得你一定經曆過什麼,所以一時想不開才會那樣。”
嚴洛晨反問:“你這麼肯定?”
“不,這是一種直覺,警察的直覺,用說的是說不清的。不過你很冷漠就是,換成以前,你能跟我這麼心平氣和的說話嗎?甚至還那麼煽情的跟我道謝。好心送幾件棉衣給你,你連伸手接過去都懶得伸。”
嚴洛晨被哽了一下,“於哥你用錯詞了吧,我隻是很懇誠的跟你道謝,哪裏有煽情?”
於軍摸摸腦袋,嗬嗬一笑:“不好意思,小時候語文學得不太好。”
嚴洛晨暗暗歎氣,心想,聽起來似乎這具身體以前是個不好相處的人。轉瞬又蹙起眉頭,“於哥,聽你的口氣,似乎我跟你很熟似的,怎麼你都不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嗎?”
於軍白他一眼,伸手從床頭櫃的袋子裏拿出一個橙子剝皮,“熟什麼呀?不過是我職業病發作,看你不像那種自甘墮落的人,所以多管閑事想開導開導你,誰知道你一直不領情呢。”
“是嗎?”
於軍掰了三瓣果肉塞進嘴裏,邊嚼邊說:“你還好意思懷疑?我之前幫你找過好幾次工作,結果你他媽屁都不放一個,連看都沒看我一眼。”